鐵騎將軍領親兵入汾州追隨九殿下周煊的消息不到天亮就傳開了。
金陵城,東宮內,太子握著探子傳來的密函,眉頭擰到一起。
兩日前,他收到周煊來信的時候,著實高興了一陣子。
他甚至將信拿到了太后面前。
太后看了周煊的信,整個人都舒展開了。
“哀家就說嘛,玖煊從小就維護你這個大哥。這下你信了吧。如今你父皇也大好了,你放輕松些。”
這兩日,他都很放松。
周皇臨朝,還特意給他放了三天假,讓他好好歇息。
這兩日,他也破天荒的,陪著六個女兒玩耍。
看著女兒們熱切而又帶著怯怯的眼神,他深覺的他這個父王虧欠了女兒們很多。她們雖不是世子,但也都是他的親骨肉。況且她們一個個的都是那么乖巧懂事。
太子妃處處陪著小心,變著法的讓他開心舒暢。
他們都還年輕,早晚一天都會有世子的。
這兩日,太子周炎前所未有的滿足,即便是大周和齊國以及梁國的戰事焦灼著,他依舊覺的只要周煊不奪權,他這個太子的位置就是穩固的。
今日,他本打算帶著太子妃和女兒們去踏青的。
可是看了這個消息,他什么心情都沒有了。
就連門外明晃晃的日光都變得黯然了。
“怎么了?”太子妃關切的握住了周炎的手臂,“可是九弟出什么事了?”
“他沒有出事!”周炎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將信函往太子妃手里一塞:“出事的是大將軍!”
“大將軍?”太子妃一目十行的將信看了,握著太子手臂的手更緊了:“這怎么可能!九弟在信里不是說了嗎?他和那個齊國小皇子是故交,他有信心說服那個小皇子撤兵的......九弟那么機靈,這會不會是大將軍和九殿下的計謀?”
“什么計謀!”周炎搖頭,“九弟的來信是不是也是計謀!”
“不會!”太子妃連忙安慰道,“相國大人還有,將軍夫人們都在呢!大將軍知道利害的。再這么說,他也不會拿著全家老小的性命開玩笑啊。”
“以父皇對李相國以及李家的倚重,你覺得他會拿李家開刀嗎?最多就像上次皇祖母保護九弟一樣。李家文武全才,又都在朝中擔任要職。如今只是李臨川和李威之在外。父皇絕對不會對李家開刀的。再說了,不是還有九弟嘛?”
“本宮是他的兒子,九弟也是。況且,九弟深得皇祖母的寵愛!又有李家支持。父皇……”
“不會的!”太子妃連忙道,“皇祖母就算再寵愛九弟也是為維護大周正統的。我們大周素來立嫡長子。奪權的事,父皇深受其害,絕對不會容忍同樣的事發生在自己的兒子身上的。”
坐榻的少年見周盈睜開眼睛一躍來到了她面前:“周盈啊周盈啊,想不到吧!你被本將軍活捉了!你是不是覺得本將軍俊美芳心暗許啊!你放心,造反的是周王,和你無關!你要是能將你爹一起勸過來,本將軍就許你侯夫人之位。你也是知道的本將軍尚未婚配,咱們郎才女貌很般配呢。”
說話的少年約莫二十歲的樣子,光線照在他眉眼含笑光潔如玉的臉上,讓她覺得很晃眼。
“還有我!”倚窗的少年也湊了過來,右手的折扇一合砸在了左手掌心,笑容可掬道,“你要是看不上姜牧云,本王爺總可以吧。本王爺可是萬千少女最想嫁的第一人了,你嫁給本王,做個人人羨慕的寵妃,總比跟著周王造反自尋死路的好吧!”
姜牧云?
小王爺?
周盈不覺就瞪大了眼睛。
她被姜牧云俘虜,還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那一年大周還只是大夏的一個封國。
那一年她才十五歲,滿腔熱血的想要成為天下第一女將軍。
那一年,周王正式豎起反旗,其余諸侯國紛紛追隨一同要將昏庸無道的夏皇推下皇位。大夏皇帝派出了最精銳的軍隊來征討。領兵的是就是姜牧云。
她灌醉了哥哥偷了哥哥的盔甲,跟著王太子一起去迎敵。王太子周顯被姜牧云挑于馬下,她拼死救護,慌亂之下一時不防被人一棍打中了頭盔,掉下了馬。
周盈悠悠抬手想去摸頭才發現雙手都帶著鐵鏈,她一動鐵鏈嘩嘩作響。
“沒事!”小王爺看周盈想要摸頭,不由笑道,“本王打的輕,又有頭盔護著,你不會毀容,再說了,你這小臉本王怎么忍心毀了呢。”
手腕上帶著鐵鏈,鐵鏈上同樣纏著絲綢,大紅的綢布映襯下,她的手指白皙纖細,連一點點的凍瘡都沒有。
周盈沒有摸頭,而是舉起手指放在嘴里狠狠的咬了一口。
疼的!
她還活著的。
“哎!”姜牧云推了一把小王爺,“就你那棍子,還輕啊!莫不是打傻了吧?這小美人這么纖弱哪里經得起你那樣打!”
“傻了不更好!”小王爺邪魅一笑,“只要沒毀容傻不傻的有什么關系!”
她沒傻,相反比以前任何時候都要清醒。
不管現在她是在夢里也好,是真實活著也好,她腦子里只有那個兩個還在雪山洞里的孩兒。她要趕緊回去!洞里那么冷,柴火也不夠了。更要命的是她還封了洞口,時間長了孩子就是不被凍死也要窒息的......
她不怕死,但是怕孩子受罪,怕孩子死。
周盈再次用力咬著手指,咸腥的味道在嘴里彌散開。
有鮮血沿著嘴角流出。
趕緊醒來,她的孩子等不了太久的。
“哎哎!”小王爺一把拉住了周盈的手,“聽說過咬舌自殺的,還沒聽說過咬手指頭自殺的!你別費氣力了,我們給你喂了散功散了,你沒功夫了。”
無論小王爺如何拉扯,周盈死死的咬著手指不松口。
是了。
她自幼習武,就連她爹也說,她是練武的奇才。十歲的時候她就能輕易的打敗哥哥周陽了。十三歲的時候,連她爹周韜都不是她的對手了。她對自己的功夫很有信心的。被活捉后,她被灌了藥,一身功夫全沒了。
即便后來她又起早貪黑的練武,也只練成了個半吊子,再也不是功夫高手了。
“這神情不太對啊!”姜牧云彎腰看著周盈,“辣椒小美人,你不是很厲害嗎?不就是敗了嗎?敗給本將軍又不是丟臉的事!還不是那個拖油瓶害的,要不是為了救他,你怎么會分心呢?你不分心,小王爺也不能得手吧。你要是真的難過,要不我放你回家?”
姜牧云身形高大長相俊美,是大夏年輕將領中的翹楚。
她當時也是年輕氣盛的,覺得若是她能打敗姜牧云,她就能揚名天下了。這才假扮成哥哥出戰的。
當年就是姜牧云解開了她的鎖鏈放了她,她和哥哥里應外合不但救出了王太子還智擒了小王爺。
反敗為勝。
從此,夏朝節節敗退,不到兩年的時間,周王就打到了帝京殺了夏皇。
只是周王都沒來得及稱帝就染病身亡了。
王太子周顯登基為帝,改元永定。
追隨周王的諸侯國不愿歸附,她和父兄一同披甲上陣,經過將近七年浴血奮戰,諸侯國才一一對大周稱臣。
原以為天下太平了,他們就可以解甲歸田了。
沒想到,他們滿心歡喜的領兵回來迎接他們的卻是朝廷的絞殺令。
理由是她的夫君是前朝的余孽......
那個時候她正懷著身孕......
她的夫君為了她和孩子以及腹中胎兒安好,自殺身亡只求皇上能夠放過他們母子。
但是朝廷并沒有罷休,而是要將她的孩兒還有腹中的胎兒一起殺了才罷休。
作為母親,她怎么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孩子去死!
再說了,孩子的命是她夫君用命換來的。
她不甘心!
憤然抵抗。
她的父兄家人為了她和孩子逃命,拼死對抗朝廷的大軍......
“哎!”姜牧云舉著鐵鏈在她眼前揮了揮,“鐵鏈給你解開了,你自由了!”
脖子和手上的鐵鏈都沒有了。
周盈緩緩松開了滿是鮮血的手指。
是不是人快死了,生前的事都會在腦海里涌出來?
“哎!”姜牧云繼續拿著鐵鏈在她眼前揮動,“你可別傻啊!本侯爺是喜歡美人,可不喜歡傻美人啊!”
周盈悠悠抬頭,目光不由就落在了眼前年輕的臉上,光潔俊美。
“你別可死啊!大爺是喜歡美人,可不喜歡死美人啊!”
這話她還記得。
當年她帶著兒子乘著戰車一路逃命。
半路上就見了紅。
僅剩的幾個親兵將她護送到一處農家院子里。
那個院子的主人正是姜牧云。
就在她難產命懸一線的時候,姜牧云對著她說出了那番話。還威脅她,若是她死了,他便會將她的兒子也殺了.....
那個時候他滿臉疤痕,除了一雙眼睛,一張臉沒有一塊是好的。要不是后來他自己忍不住說了名字,她都沒有認出來。
自那之后,姜牧云就成了他們母子三人的保護神了。
進入雪山之前,是姜牧云舍命殺了朝廷的追兵,她和兩個孩子才得以幸存的......
當年她一心求勝,活捉了小王爺之后就交給了周王。
當年,姜牧云和小王爺的確是打算將王太子押送去帝京的。
是她迷惑了小王爺弄清楚了王太子關押的地方,恰好周陽又帶著人潛入了大夏營地才將她和王太子都救了出來,順便把小王爺也帶走了。
既然小王爺和姜牧云都以為她五大三粗的,他們又怎么知道她就是周盈呢?
她一醒來,那個姜牧云就一口一個周盈的叫她了?
“咳咳咳!”小王爺清了清嗓子才道,“我們原本只是用鐵鏈鎖著你的,是你們的那個王太子非說你武功比姜牧云好,我們的監軍為了本王的安全起見,就讓軍醫給喝了散功散了。其實也就是一種讓幾個關鍵經脈自毀的藥,不傷人性命的。你長的這么美,要那么高的功夫干什么呢!牧云說了,你要是廢了他要你,他要是不要,不是還有我嘛!”
她記起來,兩軍對戰的時候,王太子被姜牧云一槍挑下來馬。王太子就對著她大喊:“救我!救我!快救我.....”
王太子和她的哥哥素來親厚,從小到大,她也一直把王太子當成親哥哥對待的。看到王太子被打下馬她就想上前相救,王太子又呼喊個不停,她一個走神就被人打了悶棍了。
她倒下的時候,王太子還扯著嗓子呼救呢!
要是知道他當了皇帝之后那么狠心的將她趕盡殺絕,她就不該救他!她不救,就不會被打,更不會被俘。那就沒有后來的事了。就算是周國敗了,她和她的父兄被當成亂臣賊子處決了,也好過被人利用過后再趕盡殺絕的好。
“你們如何知道我是周盈的?王太子說的?”她被打暈的時候王太子還清醒著呢。
“對啊!」小王爺笑道,「你是不是知道,你們那個王太子就是個慫包!被牧雲抓了之後一直求饒的,說什麼謀反都是他父王一個人的事。他本人是不想謀反的,所以他才騙了周大將軍的愛女一起出戰,為的就是讓我們把你們倆活捉了。說你是爹的命根子,只要我們拿住了你,就等于拿捏住周大將軍了。還說你是周國一等一的美人,他和你青梅竹馬原本都要娶你為妃了。但若是我們兩個喜歡,他可以退出的。只要我們不傷害,讓他做什么都可以的。”
竟會是這樣?
只是聽小王爺這么說,周盈就覺得血往上涌。
當年,她費盡了口舌才騙了小王爺帶著她見了王太子。
王太子雖是俘虜,但是也是一個人住著一個大帳子,她和小王爺去的時候,王太子正斜躺在床上喝茶。當時她還覺得王太子果然是當國君的料,身居敵營坦然自若。她沒想到,王太子早已經將她賣了。
“你不信?”小王爺笑道,“我們這邊很多人都可以作證的。”
“我信!”周盈捉著又加快腳步上前。
自從周顯當了皇帝之后她就沒怎么見過他了,為數不多的幾次犒勞也都是她的父兄去面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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