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那日萬寧紅著眼回來之后,集福堂西廂眾人吃吃喝喝、嘻嘻哈哈的日子便告一段落,他們又開始謀劃起來。
“雀尾,可問出這小貍貓的出處了?”萬寧問道。
雀尾道:“問過衙差,那日他到四鄰借貓,都無人有,正巧在對面酒樓喝酒的一位郎君懷里抱著一只,他便朝他開了口,那位郎君很爽快地就借了。之后歸還時已找不到這位郎君,但他讓酒樓的老板帶了話,將這只貓送去溪東大街的秋水洲院。”
“那是什么地方?”萬寧才來秀州時間尚短,對此地不熟。
雀尾道:“是信國公的府邸。”
萬寧一驚,說道:“信國公?是那位人稱邪王的信國公?”
雀尾點點頭,道:“正是。”
“他竟然在秀州?”萬寧記得他應是居住在京城的,且以前聽過他不少的傳言。
官面上這位信國公是已故榮郡王遺失在外的獨子,因舉報叔伯莘郡王謀反有功,受封為非世襲國公爵。
民間則傳這位信國公的生父其實是莘郡王,因其生母是京城瓦子里表演勝花(魔術)的江湖藝人,上不得臺面,生下他后莘郡王一直不曾相認。后來他大義滅親,也有人說他是報復莘郡王,舉證其謀反,令莘郡王一脈盡誅。自個兒則遷宗譜到榮郡王名下,得了爵位。
不管是官面上的還是民間流言,這信國公算得上是為傳奇人物。
當然最讓市井百姓津津樂道,樂此不疲去扒拉的,還是這位信國公的那些奇聞八卦,有人言他不喜女色只好男、風;也有人言他嗜血狂躁,府里下人經常被虐而亡,抬尸出府;還有人言他習妖法,總買些小丫頭進府煉化,之后這些人都不見蹤影……
總之,邪王的名號就這樣傳開了。
只是不知這位身世迷離,性格離經叛道、喜怒無常的信國公如何就到了秀州。
“姑娘覺著會是信國公救了淺喜,抓了惡賊嗎?”雀尾問。
萬寧想了想,道:“信國公是王公貴爵,身邊必然有眾多能人,要說是他救了淺喜可信度很高。何況這貓應是他特地留下給的線索,不外乎是想瞧瞧我們是否能發現是他救的人。這等故弄玄虛之事倒也符合傳言中他的性子。”
“那姑娘預備如何?”雀尾問。
萬寧略感驚訝地瞧了一眼雀尾,有些不明為何性子清冷,不喜多言的雀尾今日竟會主動追著此事相問。
“他不現身相見,卻用一只貓來做引,無非是想引我們主動拜見。
我倒有心想要見見這傳聞中的信國公,只是先不說身份懸殊,且說我一個閨閣女子,明目張膽去結識外頭男子,是極為不妥的。這會損了岑家的聲名。”
自與岑老太太推心置腹談了那一場后,萬寧做事便開始顧慮岑家,畢竟她頂的可是岑府四姑娘的身份。
“姑娘竟想要當面致謝?”雀尾眼中閃過一絲惶惶之色,雖是曇花一現,但仍被萬寧看在眼里。
“此事待我仔細思量后再做決定。若要明面上去謝,那是得遞上岑通判的拜帖的,且我一人是不能去拜見的。若要暗地里去,且不說能不能見到,要是被人瞧見,還以為我是去與那信國公私會呢。”
萬寧說完,端詳著雀尾的神情,見她面色如故,但眸底深處卻閃爍著異樣的光。說不出來那時安心還是失望。
難道雀尾認得信國公?
兩人一時無話。
忽然,門簾輕挑,淺喜捧著一盒子糖霜蜜餞進來,望著她們愉快地說道:“主君回府了,差阿未送來好些個吃食,還帶了幾尾新打上來的鯽魚,說今晚仍按姑娘的意思熬鯽魚湯喝。”
萬寧聽了便問:“通判要在集福堂用飧?”
淺喜點頭稱是,壓低了聲音提醒:“姑娘您還是得改改口,雖說屋內就我們三人,但難免隔墻有耳,要是被人聽去您如此稱呼主君,怕有人生疑。”
萬寧見她一臉認真又老成的模樣,不由輕笑:“你這丫頭自這次醒來后倒變得沉穩謹慎了,沒成想那毒還有這成效。”
淺喜臉兒一紅,嗔道:“姑娘可別取笑我了,這不過是崔媽媽每日里耳提面命,不記得也記得了。”
萬寧輕輕掐了掐她的臉兒,笑道:“沉穩起來是好事,你說得我也記下了。”
其實萬寧也知道在這府中如此稱呼岑平定會惹來懷疑,只是場面上她能勉強喊他父親,背地里她實在是難以將他視作父親。
晚膳擺在了欣榮堂的小花廳,里頭早就點了炭火盆將屋子里烘得暖暖的,待萬寧喝上一碗魚湯后,額上便冒了細汗。
“真是舒坦……”岑老太太吃完后,身子微微后仰,靠上了玫瑰椅的圈背,舒舒服服地最近愛上了喝魚湯,冬日里喝上一碗,就覺通體舒暢。
“母親喜歡,兒隔幾日便到魚市去買些回來。”岑平含笑允諾。
岑老太太沒有回應,反而問道:“你和大娘子可和好了?”
岑平臉色一僵,低聲喃喃:“也就那樣。”
“你這幾日說是府衙公務繁忙,不得回府,其實是在躲吧?”岑老太太半分情面沒留,直接就點破了。
岑平臉色越發尷尬,眼光瞥了萬寧一眼,許是覺得在孩子面前說這個實在難為情,只說:“確實是府衙公務繁忙。”
岑老太太唉了一聲,微皺眉頭道:“大娘子和菁兒也病了好幾日了,你就不能去探探病?”岑平臉色不佳,沒好氣地回道:“不過是裝病,有什么可探的?她自個兒裝病還帶壞了菁兒,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你……”岑老太太這一聽,伸出手指著岑平罵道:“你還真是蠢鈍,她裝病,你就裝探病,總得有個人順坡下驢,將這些事揭過去吧?日子是你們夫妻二人自己過的,我老太婆本不想插上一腳,可你們總這樣互相冷著,要是傳出去夫妻不合的流言,我看你臉面往哪兒擱。”
岑平見母親動了氣,心里雖不服,卻也不敢頂撞,低著頭不吭聲了。
萬寧知曉岑老太太與她說開了心結后,就想著打破家里頭主君主母的僵局。但岑平放不下這臉面先服軟,便不愿順老太太的意去見大娘子。
岑老太太見岑平又裝聾作啞想蒙混過去,越發氣急,正欲再說上兩句,就聽萬寧插話道:“父親,我有事想請大娘子作陪。可是之前因祝媽媽的事,大娘子心里頭恐還怪罪著我,便想請父親從中調和,陪我一同去瞧瞧大娘子。”
岑平抬頭,詫異道:“寧兒有何事要大娘子作陪?”
“寧兒想請父親遞個拜帖,讓大娘子陪我去人家府上拜訪。”
岑老太太聞言,思忖著道:“你才來秀州,是該去各處走走。這知府家的幾位千金與你年紀相仿,倒可以走動,也不需大娘子陪著,你拿著名帖自個兒去就成。”
萬寧知道岑老太太怕房氏給她臉色瞧,故而建議她只需結交那些差不多年紀的千金,如此就不需要房氏出面。
心領了岑老太太的好意,萬寧嬌笑道:“祖母那些府衙千金、商賈之女我得空再去走動不遲,這次我是想去拜會某位恩人,故而不得不請父親出個拜帖,再請大娘子陪著過去先拜會他的女眷。如此才更顯妥帖。”
岑平更奇了,問道:“恩人?是何恩人?”
“是救了淺喜,抓了惡賊的恩人。”萬寧道。
岑平忙問:“你知道是誰?”
萬寧點頭。
“是誰?”
“是信國公。”
“什么?”岑平猛地站了起來,瞪大眼睛瞧著萬寧,“你說是那人稱邪王的信國公?”
萬寧再次點點頭。
請記住本書域名:。筆趣閣手機版閱讀網址:.biqudia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