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又毫無征兆地下了起來。
原以為那場大雪之后,年前不會再下雪,但老天的心思誰懂呢,它等不及新年的鞭炮聲響起,就又洋洋灑灑下了起來。
這一次下得比兩天前的要大的多。
準備著過年的人們依舊忙碌的在各自家中籌備著過年的一應事務,像岑府這樣深宅大院更是忙得不可開交。
可今日岑府卻奇怪的大門緊閉,各房各院如同冬眠了的蛇一般潛伏在自家院里沒有出來,只有岑老太太的集福堂人聲鼎沸,吵吵囔囔。
“母親,昶兒可是您的孫兒,他雖調皮些,但絕不至于殺人。您勸勸老爺,求他放了昶兒吧!”房氏在岑老太太面前哭鼻子抹淚的,發髻散亂,妝花眼黑,全無了平日里的貴態。
岑老太太心里頭也是急,可抓人的是她兒子,按照她對自己兒子的了解,若沒有十足的證據,他定不會把自己的兒子當犯人抓起來。
那可是他的親骨肉,是他岑家的嫡次子,他要是作奸犯科,殺人放火了,這岑平的臉面還要不要?這岑府的聲譽還要不要?
所以,岑老太太心慌得不行,她覺得這事怕是麻煩大了。
“我這是造了什么孽哦這眼瞅著就要過年了,先是寧兒下了牢,接著平哥兒也被軟禁了,好不容易他們都被救了出來,現在怎么我的孫兒又被下了大牢?
這是天要亡我岑家嗎?”岑老太太捶胸痛嚎,聲淚俱下,聽得眾人跟著抹淚。
“是你?是你!你這個掃把星,你一進我們岑家的大門,就禍事不斷,都是你把這些災難帶來的。”房氏見老太太如此,心里越發慌亂緊張,一時間直指跪于堂前的萬寧怒罵道。
岑老太太心疼萬寧,可抵不過孫子被抓的打擊,任由房氏罵著萬寧,半晌沒說出話來。
“寧兒,你……沒有搞錯?”岑老太太順了半天的氣,終于緩了過來。她坐在花梨木的官帽椅子上,氣喘吁吁地問道。
萬寧挺著腰桿,筆直跪于堂上,面容憔悴,神情卻異常嚴肅。
“祖母,我沒有搞錯。這花園里的死者是二哥哥所殺,不管是從作案的動機、作案的時間還有作案的地點,只有二哥有這便利和可能。”萬寧道。
“證據呢?你不能說只有推論就判定人是你二哥殺的吧?”房氏拿著絹帕抹淚,言語里恨極萬寧。
若不是她一口咬定是岑昶犯的案,老爺又怎么會在那周諤陰陽怪氣的嘲諷中把昶哥兒下了大牢。
“自然是有證據的,大娘子,我并不是胡亂指證。
二哥他因為芙蕖之事,對虎彪、吳善、刀疤臉都懷恨在心,他本想拿錢給芙蕖贖身,卻沒想到虎彪因為小木屋之事對芙蕖起了殺心,他殘忍殺害芙蕖,導致了二哥沒了指望,于是他收買了江氏,殺了吳善,又收買了刀疤臉殺了江氏、虎彪,最后他自己親自動手殺了刀疤臉。”
房氏并不知曉這些案子里的細節,比如死亡順序,所以她沒有聽出萬寧話語中的漏洞,她被萬寧的話唬得一愣一愣得,想要罵人,卻張口結舌不知道該罵誰。
呆怔須臾,房氏終是咬牙切齒地罵道:“這些禍事都是芙蕖那小蹄子招惹來的,我早看出這小妖jing不是個安分地,卻看在她母親和父親的面上給她留著顏面,沒想到我一時的心軟卻害了昶哥兒啊。
你剛剛說的小木屋事件,又是何事?為何那事之后昶哥兒會如此惱恨?”
不等萬寧回答,房氏又想起了什么,問道:“昶哥兒冬至前后發得病是不是和芙蕖那小妖jing有關?他不是墜馬,對不對?”
萬寧點點頭,將小木屋發生的事簡要的說了。
“天哪!”房氏聽了,心中大震,撫額后退兩步,跌坐到了椅子上。
“你們竟然瞞著我們。菁兒,你也是知道的,對不對?”
房氏緊緊抓著衣襟,有氣無力地問岑菁。
岑菁已被今日之事嚇壞了,她雖然年歲長于萬寧,但畢竟是在深閨嬌養的小娘子,近段日子突遇這么多匪夷所思的事,她也有些心力交瘁了。
何況聽聞她最親的二哥殺了那么多人,她只覺天都要塌了。
“我,我……娘,一切都是芙蕖那個小賤人的錯,是她害了二哥。”岑菁嘴唇發顫,哆嗦半天只吐出這一句話。
“可那小賤人已經死了。現在卻要我的昶兒去陪葬,這讓我可怎么辦才好?”房氏說著,又捂著胸口痛哭起來。
要不是戴嬤嬤一直在一旁勸著,怕是要哭背過氣去。
“寧兒,你們為何不早些把這事告訴我們,你可知若是你們早些說,說不定就不會惹出后面的這些禍事。”岑老太太總算是把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聽清楚了,紅顏禍水,說得真是沒錯啊。
可她總覺得自己的孫兒不可能會為了這樣一個人盡可夫的女人殺人。
岑昶雖然從小性子頑劣,卻不是沒腦子沒人性的人,他為了芙蕖可以花錢為她贖身,也可以為她去伸冤覓兇,但不可能會去殺人。
岑老太太總覺得這事透著古怪。
岑菁哭著說道:“祖母,我們不是不想說,是不敢說。二哥出了這般丟臉的事,我們怕告之于您和父親、母親,會氣壞了你們,也會讓二哥遭受責罰。所以才瞞著。”
“糊涂啊糊涂。寧兒,菁兒打小沒經過什么事,她會這樣想實屬正常,你怎么也……”岑老太太唉聲嘆氣地說道。
萬寧長睫如蓋,覆著雙眸,一聲不吭。
立于一旁的岑旸自始至終也是默然不語。
從弟弟岑昶被捉拿,到一家亂作一團,再到萬寧跪于集福堂自請罪,岑旸都靜靜地瞧著事態的發展。
一開始,他也是慌得,他一時間無法判斷岑昶是不是真的殺了人,作為哥哥,他不相信弟弟會殺人,但若是沒有證據,父親也不會帶人拿了岑昶。
正當他徘徊不定時,萬寧剛剛的一席話讓他發現了什么。
他忽然開口問道:“阿寧,不知你們發現了什么證據,確定阿昶是兇手”
聲音醇厚冷靜,絲毫不見緊張和慌亂,這讓沉穩跪著的萬寧忍不住抬眸瞧了瞧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