滄岄便開始將今日檢驗情況簡要地說了。
“死者尸僵已經過了高峰期,局部出現緩和,尸斑指壓不褪色,死亡時間應該有兩天。”說到這,滄岄不由自主地皺了皺眉。
這死亡時間的確定在科技發達的現代社會都不是那么容易,更別說在這個什么都沒有的古代社會。
什么肛溫、肝溫都無法實現測量,她只能通過尸體外在表現來推測大概的死亡時間。
“尸身手腕處、背部都有勒痕,推測是遭受了捆綁。為了弄清楚怎樣捆綁才會造成這樣的傷痕,我和曹司理想辦法對尸身捆綁情況進行了還原。最后發現應該是被反扭著手腳,從后面綁起來的。
捆綁?看來兇手是通過捆綁來禁錮余大郎,果然余大郎是被殺害的,即便沒有切開氣管查驗,這捆綁傷痕也能說明問題。
只是曹司理的檢驗實在是不夠細致,他之前并未提到死者有捆綁傷痕。萬寧暗暗想著。
“死因是什么?”萬寧迫不及待地問道。這是目前最困擾她的問題。
“體位性窒息。”滄岄說完,見眼前幾人皆是一臉迷茫,看來是不懂體位性窒息之意。
她便解釋道:“當人長時間限制在某種異常體位,使呼吸運動和靜脈回流受阻而引起的窒息死亡。這說明其實余大郎的死很有可能是意外過失致死。且尸斑有擴散,死后被移動過。”
眾人聽了解釋,稍稍有些明白了。
“可是余大郎身子還算強健,這樣綁一綁就沒命了?會不會是繩子勒住了喉嚨,導致了窒息?”雖然明白了,但岑平等人仍覺得不可思議。
“不,繩子絕對沒有勒住脖子,在脖子上未見勒痕。
為了確定余大郎的死因,我剖開尸體,發現肺泡腫大,死者生前應該是得了風寒,甚至伴有咳嗽。
風寒咳嗽本身就會發生鼻塞、呼吸困難的癥狀。再加上我發現死者胃部沒有殘留食物,所以死者至少兩個時辰以上沒有進食,甚至可能更久。
生病加饑餓,死者肯定十分虛弱,又呼吸不順,然后遭到粗暴捆綁,造成了窒息死亡。”
滄岄耐心地解釋著。
萬寧想到那小小的水燈船,她曾讓一位和余大郎身材差不多的衙差嘗試,看看能不能藏下一個人。
從那衙差的姿勢來看,確實要整個人蜷縮起來,雙腿縮進懷里,雙手抱著雙腿,如此才能將整個人藏匿好。
因為衙差是自主藏匿行為,所以可以蜷縮。
那余大郎是被動藏匿,所以他遭到了捆綁,四肢反扭捆綁,這姿勢本身就十分變扭和難受,再加上生病,余大郎支撐不住,就此殞命。
想到這一些,萬寧對滄岄說得余大郎死因表示認同。
“死者雖然遭焚燒,但上半身還算保存完好,所以最終還能找出死因。死者的下半身焚毀較厲害,從焚燒的程度可以判斷,火是從腳跟處開始燒起,然后往上蔓延,最后不知被何物擋住,火勢沒有往上半身燒去。”滄岄道。
萬寧便提及了木荷這種植物,并將她推斷出來的作案手法說了一遍。
滄岄沉思一會,道:“這種作案手法確實符合現場實際,但兇手為何要這樣做。你說兇手是為了讓大家清楚死得是余大郎,可只要余大郎這個人消失了,而他剛剛出現過的船上又有一具燒焦的尸體,那人們自然而來會認為那是余大郎,何必費那么多心思。”
頓了頓,滄岄又道:“殺人焚尸,要么是為了掩飾死者身份,要么是為了掩飾死者死因,想讓他看著是死于意外。現在兇手這般做,為得是什么?”
“舅母,我認為兇手是想用火掩飾殺人的手法,可是又必須讓眾人知道死得是余大郎,所以才會用了這樣的法子,既讓火燒著了尸身,又沒毀了他的臉。”萬寧想了想,將自己的想法說了。
滄岄抿唇不語,她似乎有其它的想法。
“舅母,您可是有其它發現?”萬寧見她如此,猜想她是不是在尸身上還有發現。
滄岄目光在她臉上掠過,有些遲疑。
岑平也追問:“滄岄,是不是還有什么發現?你快說與我們聽聽。”
滄岄想了想,道:“確實有個特別的發現,不過本不想當著寧兒的面說,但想著這可能是破案的關鍵,所以還是得告知于你們。”
萬寧眨眨眼,暗想:不能當著我的面說,不知是何發現?
滄岄道:“死者身上少了一樣東西。”
“什么東西?”岑平和萬寧問道。
滄岄道:“死者YANG具缺失。”
“嗯?”萬寧愣了片刻,隨即紅了臉。
畢竟是未經世事的少女,乍一聽見這話,還真讓她有些難堪。
岑平也有些尷尬地咳了兩聲。
好在萬寧很快調整心態,將注意力放回案子中。
“曹司理,你驗尸的時候沒發現嗎?”岑平忽然問曹司理,他檢驗余大郎的尸體也花了不少時間,怎么連這么大的問題都沒發現。
還有那尸體上捆綁的勒痕,他也沒有瞧見么?
岑平對曹司理感到很是失望。
曹司理也是慚愧,那尸體上的勒痕當時他是瞧見了,可那時都當那場大火是意外,所以他理所當然地認為那些傷痕是死者突遇大火,逃竄掙扎時弄出來的。
他沒往捆綁上去想。
現在想來他真得是太疏忽了,死者根本沒有逃竄掙扎的痕跡,即便不是死后焚尸,也能看出是在毫無反抗之力的情況下遭遇焚燒。
而這YANG具缺失,他確實沒有太注意,畢竟死者下身燒毀很嚴重,他不覺得能找出什么,就沒仔細檢查。
這又是一大疏忽。
現在岑平質問他,他只覺羞愧難當,無言以對。
滄岄雖對曹司理的馬虎大意也很是不滿,但她也清楚在這個時代,曹司理已算是盡心盡責之人了,許多仵作、檢驗官驗尸不過是走個過場,造成了許多被害者含冤而死。
輕輕嘆了口氣,滄岄道:“曹司理許是見死者下半身燒毀嚴重,以為那是被火燒沒了,所以沒有在意。
只是這死者雖然燒傷嚴重,但還不至于將整個……燒得一干二凈。所以可以推測是被燒前就沒了。”滄岄顧及到萬寧,沒有說得太過詳細,反正在場的幾人都能意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