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敗家子

第二百二十七章:龍顏大悅

開海、禁海、下西洋、斷絕西洋海路。

在后世,對于很多人而言,似乎自文皇帝之后,大明的海政便延續了太祖高皇帝的策略。

可實際上,圍繞著開海禁還是禁絕海貿,以及是否繼續下西洋的問題。

從明宣宗開始,一直到了弘治朝,朝中的爭議,從未休止過。

每隔數十年,這封塵的記憶被人所想起,于是乎,圍繞著海禁以及西洋之策,雙方唇槍舌戰,爭得不開交。

上一次的海禁爭議,還是在成化朝的時候。

開海和下西洋的代表為兵部尚書項忠。

項忠經歷過土木堡之變,被俘虜,瓦剌人讓他養馬。

不過這廝倒也聰明,騎了自己養的馬便溜了。

此后馬跑不動了,于是徒步七晝夜,回到了北京城,是中華民族越獄的代表性人物。

此后他總督過湖廣的軍務,還曾在廣東任副使、在山西任按察使,因為政績卓越,被調入京師。

他同時,還是浙江人,住在海邊,他深知海盜猖獗,侵犯邊境的危害,也能從父祖們的口里,得知當初鄭和下西洋時的榮景。

那個時候,無數珍奇裝載卸貨,無數的大船在營造,無數人成為了水手和海官,隨著鄭和出海,建功立業。

想到這些項忠要求重下西洋。

于是立即遭遇了反對。

雙方爭執的面紅耳赤。

可爭歸爭,項忠想來也很清楚,這場爭議定會維持很久很久,所以……他不在乎。

真正心寒的卻不在此,而在于,當他帶著人,氣沖沖的向分管兵部庫房的劉大夏,要求他交出海圖和鄭和下西洋的資料時,劉大夏卻告訴他,這些,統統已經燒了。

一下子,所有的爭議戛然而止。

再沒有人提開海和下西洋了。

要知道,人們對大海是敬畏的,大明幾十年不曾造過大船,數十年不曾下海,若是沒有了以往的經驗,甚至連編練遠航的水手,栽培掌舵和掌帆的人員,都是空白,一切,都得靠老祖宗們的經驗。

在沒有老祖宗經驗的情況之下,完全自行摸索,去造船,去編練人員,這……簡直就是笑話。

當然,除非朝廷真有當初文皇帝時的魄力,不惜一切代價。

而到了成化至弘治年,皇帝一言九鼎,真正一言而斷,如那文皇帝一般,一聲令下,征用數十萬人,傾盡朝廷之力,去建設一個前所未有的艦隊。

如今,憑著這滿朝如此多的掣肘,是做不了此等大事的。

于是乎,再沒有人去爭議開海還是禁海,沒有人去說下西洋了,因為已經沒有了意義,大明徹底與海洋隔絕。

項忠氣憤之下,致士,其實他還處在盛年,已成為了兵部尚書,若是繼續干下去,很有入閣的希望,畢竟他致士之后,依然快樂的活了二十六年。

而劉大夏,也因此而聲名鵲起,美名傳遍朝野。

許多人稱贊他以下制上,不畏強bao,認為他為國為民,是不愿浪費朝廷公帑,去讓朝廷做好大喜功之事。

今日,方繼藩獻上了紅薯,劉大夏作為一個為國為民的君子,自然興沖沖的跳出來刷了刷臉,一場嚎哭,感天動地。

弘治皇帝頗為感慨,其實他何止不想嚎嚎大哭一番呢,有了這紅薯,讓他焦頭爛額的糧食問題就得以解決了。

可是他是皇帝,得注意自己的身份,自然是不能當臣子的面大哭。

弘治皇帝特別的看了劉大夏一眼,心里似乎對這個兵部職方司郎中,有了更好的印象。

都說劉郎中忠直憨厚,愛民如子,果不其然啊。

在感慨了一番之后,弘治皇帝深深的凝視著方繼藩,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眸里透著困惑,很是認真的問道。

“方卿家,這番薯,從何而來?”

方繼藩如實回答。

“臣死罪,這出自于一個胡商。”

居然……是胡商……

其實弘治皇帝只一聽,有點懵逼,面色微微一變,嘴角竟是不自然的抽搐了一下。

“胡商……”

此刻這滿朝文武也露出了尷尬的表情,看著方繼藩,哭笑不得,果然你還是那個方繼藩啊。

大明只有朝貢貿易,是禁絕私人貿易的。

方繼藩沒有提哪一國的貢使,只說是胡商,明眼人都知道,這廝……是和走私商人勾搭上了,這家伙,就不是個東西。

只是,在此大功之前,什么胡商其實一丁點都不重要。

弘治皇帝回過神來,一挑眉,沒有繼續深究胡商之事,而是深深的感嘆起來。

“真想不到,世間竟有番薯這樣活人之物啊。”

方繼藩見火候差不多了,眼角掃了一眼劉大夏,劉大夏還在垂淚,整個人顯得很激動,似乎內心的喜悅無法平息。

方繼藩在心里笑了笑,便開口說道。

“陛下,臣自那胡商口中得知,番薯,并不算什么稀罕物,在他們那里,何止是番薯,還有許多物產,堪稱神奇。據說還有一種作物,一年可以三熟,一畝可以產百石,且味道可口,其口感比之番薯更佳,通常,他們稱其為玉米。噢,對了,這玉米甚至不需精心耕制,任其生產,即可。在那里,人們根本無需花心思務農,卻永無饑荒。”

滿殿嘩然。

畝產百石。

還特么的比番薯口感更好,甚至……還不必如水稻和麥子一般,花心思去耕作……

百石啊。

這等于是糧產,直接增加了數十倍,原先二十畝地養活一家人,一大家人辛苦耕作,也不過得這幾十石的口糧罷了。

這……是唬人的吧。

若是昨天方繼藩說出這等話來,保準要引來所有人的嘲笑。

可今日,沒有人笑得出來,番薯不就已經足夠神奇了嗎?這不就證明方繼藩所說是真的,那么,再出一個玉米,又有什么奇怪的?

弘治皇帝動容,雙眸放光,很是激動的問道。

“玉米在哪里?”

“在泰西之地更西之處。”方繼藩道:“臣也是聽那胡商說的,不過臣看他是個老實人,想來,不敢欺騙臣吧。他還說,除此之外,那里還有一種作物……”

“還有……”

所有人都要瘋了。

這完全屬于顛覆了常識,給這滿殿的君臣們,打開了一道新的大門。

劉大夏愛民如子,此時也不哭了,忙是追問道:“還有什么?”

方繼藩朝眾人笑吟吟的開口說道。

“還有一種東西,他們稱之為珍珠米,種子撒下去,一粒米,便有珍珠這般大,人們吃十幾顆,便可飽腹,畝產,可達兩百石……”

君臣們,已經窒息了,個個睜大眼眸,露出震驚的神色。

這米竟還可和玉、珍珠沾上關系,不過……單憑方繼藩的描述,其實大家就已經感覺很高級了。

如此看來,這番薯,在那遙遠的泰西之地之西,簡直就是連狗都嫌的糧食啊。

方繼藩吹牛逼的時候,臉不紅,氣不喘,一臉誠實的模樣。

反正番薯已出來了,你們愛信不信,等將來你們真到了那傳聞中的泰西之地更西的地方,發現所謂的玉米沒有這么神奇,更不存在所謂的珍珠米,那能咋樣,我方繼藩也被騙了呀,被那該死的胡商忽悠了,來來來,我去抓那胡商來剁成肉醬給大家烤了下酒。

滿朝諸公,頓時無言。

可是他們的心,卻是熱了,個個心里都在暢想著方繼藩說得食物。

若真能如此,何愁盛世不來呢?

弘治皇帝臉色凝重,抬眸環視了眾大臣一眼,只見眾位的神色都是向往,他心里很清楚,所有人的想法和自己是一樣的。

弘治皇帝掃視了眾人之后,目光最后放在方繼藩的身上,開口問道。

“那胡商在哪里?”

“已經走了,揚帆遠去。”方繼藩嘆了口氣。

“他還說,番薯此等無用之物,所以該國倒是無所謂,可即便是這極西之國,也久聞大明的強盛,絕不肯將那些寶貝糧食,用來助長他國氣焰,因而該國禁絕商賈帶出玉米和珍珠米的種糧,一經發現,格殺勿論。”

“……”弘治皇帝感覺自己要抑郁了。

玉米和珍珠米,對于滿朝君臣而言,不啻是秦始皇之于仙丹啊。

這不知道還好,一旦知道,世上還有如此神奇之物,這怎么還吃的下飯,睡得著覺。

想想看,你費盡心思,成天琢磨著怎么屯田,怎么勸農,一聽到哪里發生了天災,就嚇得臉都綠了,更怕百姓們餓了肚子,起來造反,要知道,即便是彈壓反賊,這也是需要錢糧的啊。

弘治皇帝耗盡了所有的心血,這江山,也大抵只是如此了,現在有了紅薯,總還有了一些安慰。可方繼藩卻告訴自己,有一種東西,就好像外掛,分分鐘讓你一秒升級99999,渾身帶滿屠龍裝……

弘治皇帝臉色赤紅,他看了劉健一眼。

劉健也心動了:“臣想看看紅薯。”

弘治皇帝頷首點頭。

劉健上前,有人取了一個紅薯給他,劉健道:“方繼藩,那珍珠米,有紅薯大?”

“是。”方繼藩道:“一顆種子種下去,一年能三熟,不畏蟲害,一株苗,可產出數十顆如紅薯一般的米粒。”

這……還是米嗎?

鑒于方繼藩突然誠實起來,劉健心已動了,他道:“陛下,此國禁絕種子流出,情有可原。”

不錯,換做是大明,也會如此做。

“眼下當務之急,是尋覓此國下落,一旦得此種,堯舜之世,也就不久遠了。”這是劉健的定論。

珍珠米和玉米,對劉健已有了致命的吸引力。

西洋的故事,仔細想了想,還得寫細一點,不然大家也不知道劉大夏為什么作死,可能對這一段歷史很熟悉的讀者覺得啰嗦和水,可是,同學們,我們也要照顧新讀者的感受不是,嗯,謝謝理解。誰敢說水,就站出來,讓老虎親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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