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敗家子

第九百零八章:名師出高徒

方繼藩這個人,一肚子壞水。

現在這堂堂吏部天官,竟落在此人手里……

滿殿群臣,都是一股子兔死狐悲的想法。

王鰲恨不得站起來,撞柱子。

可方繼藩卻知道,王鰲是不會去死的。

他是老年得子,一個老年人,尚且還能造出兒子,可見……這個人對于生命,是多么的愛護。

朱厚照心里樂開了花,老是朝王鰲看過去。

有意思,有意思了。

弘治皇帝話出了口,倒是有些后悔了。

無論怎么說,也是曾教授過自己的恩師啊……這樣做,是不是有些不對。

可金口玉言,也只好如此。

一道旨意,送至保定府。

所有人傻了眼。

定興縣的路,只許給定興縣的人用。

定興縣將設立陸路巡檢司,不允許任何的車馬,在涿州二縣下車道,違者,查辦,扣貨。

消息一出,定興縣頓時揚眉吐氣,好日子來了。

這個時代的商戶,是不敢冒任何的風險的。

民不與官斗,想要做買賣,就得守規矩,固然誰都有僥幸的心理,可能來做買賣的人,都是家大業大之人,犯不上……冒這個風險。

甚至定興縣直接掛出賞金,但凡有人檢舉有商賈暗中去涿州二縣商貨的,給予獎賞。

這下子,就更沒有人敢去了。

定興縣而今是如過年了一般。

縣衙……

歐陽志高坐,手里拿著戶部司吏送來的一份奏報。

里頭報了幾件事。

一件是上半年將開始清查稅賦,今年的稅賦,肯定是要暴漲的,上一年,是六萬多兩銀子,解押國庫三萬多兩,定興縣自留三萬多兩,今年不出意外,這個數目,可能翻翻。

第二件事……是入戶的問題。

大量附近州縣的勞力,甚至是保定府,都瘋了似得往這兒趕,有女兒的人家,將女兒嫁,有兒子的人家,冒稱是定興縣某戶人家收養的兒子,總而言之,他們換爹啦……

現在千方百計,都在想著辦法,落入定興縣的戶冊。

理由很簡單,定興縣這里,商賈來了極多,什么都收購,還有不少規劃的作坊,不日也將興建起來,有了西山的作坊,不少商戶,也在附近購置土地,預備建立配套的作坊,畢竟……這里的地價,哪怕是暴漲了不少,比之京師,還是低廉許多。

京師的人力,價格也不低,而在定興縣,五十個大錢,要多少有多少。

現在到處都在招募人工,而其他各府縣的人,誰不眼紅的。

這年月,太多人有一身氣力,卻無處施展了,若是能在定興縣落戶,一個月,少說也有一二兩銀子的進項,這對于尋常百姓而言,可是天文數字啊。

而今,什么都不多,唯獨多的,就是那些活不下去的百姓。

歐陽志淡淡道:“若是情有可原的,都可以落戶,定興縣的人力,本就不充裕,除此之外,稅銀之事,往后重點要排查商戶,做買賣可以,想掙銀子,也可以,可該繳納的稅賦,要繳納……還有………”

他沉默了很久:“縣里該多招募一些差役了,最好去附近的州縣招募,能讀書寫字的,統統招納,至于本縣……”

這司吏,早習慣了歐陽志的沉默了,耐心的等著。

歐陽志將奏報丟到了案頭上,方才不緊不徐的道:“本縣的人,也招募一些,納入陸路巡檢司。”

讓本地人去管理道路的治安,外縣的人,入衙為吏。如此,在本縣,可去除那些士紳的影響,可陸路巡檢司呢,本就是為了維護定興縣利益的機構,招本地人最好,肯干,干的不好,會被戳脊梁骨的。

歐陽志說罷,揮揮手,讓那司吏退下去。

有了稅銀,就掌握了財權,歐陽志的一切政令,就可不比看士紳們的臉色行事,我招募誰,都和人無關,反正,也不必求著士紳。

他揉了揉太陽穴,現在,局面算是真正打開了,接下來……整個定興縣,都將成為示范,既是示范,那么在這里,必須成為人人羨慕的大治之世,現在……才是個開始……

王鰲一大清早,便到了西山。

他雖然很不開心,很不愉快,甚至很想翻臉。

可無論如何,陛下開了金口,他現在是公主府的主簿,所謂主簿,大抵……可以看做是秘書,總而言之,他得趕早來。

他必須證明,自己絕不是方繼藩口中,那個厚顏無恥之人。

到了西山方繼藩的宅邸,他站在外頭,一墻之隔,是一群孩子們的哼哼哈哈的聲音。

見王鰲來了,有人領他進去,過庭院的時候,王鰲看到一群孩子,手里提著木刀,哼哼哈哈、有模有樣的劈砍著木樁子。

這是大冷天。

可孩子們穿著,并不厚實,就一件里衫,外頭罩著一件毛衣。

看著……就有些冷啊。

可孩子們,卻一個個身子冒著騰騰的汗。

王鰲居然看到了皇孫。

他心里咯噔了一下,頓時……淚水就要模糊了。

陛下變了。

太子殿下,還是那個鬼樣子。

只有皇孫……他心里放不下……

現在皇孫手提著木刀,劈砍著稻草人,極認真,額上全是汗。

王鰲戀戀不舍的被人領著,到了一個小廳,坐下,有人會他斟茶來:“王公,久仰,久仰,奴婢鄧小健……”

這人,是個宦官。

是伺候公主殿下的。

不過如今,卻是侍奉方繼藩了。

方繼藩是個癡心情長的人,這一點,鄧健就可以證明,比如……現在鄧健不在,以后也不需他伺候了,這宦官……自然也就改了名……小健二字,將方繼藩對于生活的向往,對于人生的思考,對于哪怕是方家的一條狗,尚且還保留著深厚的感情,如此種種,都在這小健二字上,展現的淋漓盡致。

王鰲不喝茶,只是木著臉:“都尉呢?”

“還早呢,都尉一般是日上三竿才起床,只怕,要候著一個時辰。”

“……”王鰲也是服了,大正午起來?這還是人嗎?

可他沒法子,只好耐心的等。

心里……涌上來一股子悲哀。

活了大半輩子,最后,節操不保,宛如不可描述的婦人一般,失了貞。

唏噓之間,就這么在此發呆。

卻有人匆匆從這小廳邊跑過去,過了一會兒,便見方繼藩急匆匆的跑出來:“在哪兒呢,在哪兒呢。”

見方繼藩心急火燎的樣子,王鰲忙是追出去道:“方都尉,老夫……”

方繼藩只看他一眼,沒搭理他,似是很急,口里忍不住罵道:“混賬東西,看我不打死他。”

說著,便朝外跑。

王鰲哪里敢怠慢,忙是追出去。

卻見方繼藩出了家門,上了一輛馬車。

幸好王鰲來時,也是坐馬車來的,他是主簿,按理,得跟著方繼藩,雖然方繼藩理都沒理自己,可王鰲可不是一般人,他性子就是如此,你方繼藩不是讓老夫做主簿嗎,好,那老夫就做好這個主簿,只是……呵呵……你方繼藩若以為這樣就可以收買老夫的心,那就是癡心妄想。

兩輛馬車,一前一后,瘋狂急行,終于,到了飛球營的外頭停下。

卻見兩個小子,在泥地里翻滾,幾個飛球營的軍漢,呵斥道:“哪里來的孩子,敢來這里造次,這是軍中,任何人都不得出入……”

那孩子似是摔了一跤,卻是起身,道:“我叫方正卿……”

那軍漢依舊不以為意。

孩子繼續道:“我爹方繼藩……”

一旁還有一個孩子,卻是背著手,小大人的樣子。

這叫方正卿的一面起來,拍拍身上的灰塵,一面道:“我大父是方景隆,你叫什么名字?”

軍漢臉上一呆,精彩極了,撲哧一下,就跪下,瑟瑟發抖:“原來……原來是師叔啊……卑下王進念,從前曾在書院里讀書,卑下……”

方繼藩卻是在馬車里聽了個真切,氣壞了,臉都是白的。

今早孩子們做了晨操,便去郊游,誰知,方正卿和朱載墨二人,卻不見了蹤影,這可將方繼藩嚇壞了,方繼藩閉著眼睛都知道這兩孩子,十之八九是要來飛球營,他們這幾日,總是將送徐鵬舉上天掛在嘴巴,這一來,果然是如此。

方繼藩沖下了馬車,暴怒,沖上去,一把將方正卿拎了起來。

那后頭的車上,王鰲也下了車。

便見方繼藩伸手,就在方正卿的屁股上給了一個巴掌:“狗一樣的東西,誰讓你仗勢欺人的,你哪里是我兒子,你爹我這輩子堂堂正正,清清白白,何時似你這般,動輒拿自己的爹的名字出來嚇唬人,你這狗一樣的東西,沒救了,今日不打死你,我方繼藩三個字倒過來念。”

方正卿頓時嗷嗷大哭:“爹,我錯了,我只想上天上看看……”

方繼藩氣憤難平:“你還要臉嗎?你還是人嗎?我叫你不堂堂正正做人…”

啪啪……幾巴掌下去。

方正卿的屁股紅了,繼續滔滔大哭。

方繼藩還不解恨,目光殺人一般,看向朱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