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春風

第36片 近水樓臺

第36片近水樓臺作者:清楓聆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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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忍俊不止笑望著夏蘇的吳其晗,目瞪口呆的興哥兒,還有一正交畫卷的畫堂掌柜,一正交銀票的有錢財主。當然,后兩人的臉就很黑了。

財主把銀票飛快揣回衣袋里,對著掌事哼哼,說別以為他不懂,就拿小孩子過家家的畫來騙他,調頭立刻走。

一筆挺好的買賣飛了,掌柜想對夏蘇飚,奈何她身旁有墨古齋的吳大東家,他不敢妄加揣測兩人關系,只能對著東道主訴冤。

“吳老板,我們今晚設的畫堂本就說好賣摹作,而且這些摹作的畫匠是蘇杭一帶小有名氣的,年輕是年輕,絕非孩子戲作,您也是瞧過眼的。”

吳其晗點了點頭,道聲確實,權當應付了,但他再去瞧夏蘇,才知這溫吞吞的姑娘也是有脾性的。

初雪白的面色鬧紅霞,眼睛澈珀,眸圈竟有些酒紅色,溢火流焰。肩膀收窄了,雙袖垂落,看不見原本那雙漂亮的手。

不知何故,吳其晗就是知道,那雙手已捏成拳頭。

“不過,這位夏姑娘可是見多識廣,極具鑒賞力,若非名家之作,很難入得了她的眼,你也不必少見多怪。客人賞畫的眼光各有千秋,總不能因為有人說幾句不好,心里就不舒坦吧。”吳其晗說完,自己心里又有點怪。

覺得吳其晗奇怪的,還有興哥兒。

他從小廝服侍二爺起,除卻二爺剛學生意的頭兩年跌撞不算,幾時見主爺幫人不看錢。

二爺是地地道道的奸商,一般不管閑事,就算要管,一定會用到一條很沒良心的原則進行判斷。

兩方之中誰更有錢,就幫誰。

此刻,一邊是付了擺堂銀子的畫商,一邊是小家窮氣的夏姑娘,而二爺竟然幫了夏姑娘。

嚇人!

夏蘇的火氣就息了息。她未必像真正的商人那般精明,但也有自己的一本賬。吳其晗顯然想兩邊不起火,她得客隨主便。

“二爺別捧蘇娘,她那點書上看來的鑒賞力,要遇到名家,就是班門弄斧,還小家子氣。”趙青河卻這邊貶她,那邊與掌柜道,“我家妹妹出門前跟我吵了一架,心情不好,我剛才想逗她開心,她還在生氣,沒看到堂中有客,才亂說話,對不住啊。”

比起吳其晗的說法,掌柜更相信趙青河的說法。

女子嘛,要說什么了不得的鑒賞力,實在不可信,情緒化倒是正常。

掌柜再想到趙青河人高馬大,而他妹妹卻身段纖細,擋住視線也很合理,于是重新打起笑臉,道聲不妨事了。

趙青河聽到夏蘇低哼,知她心火又起,卻也不理,只對目光意味深長的吳其晗揚了揚眉,拿眼角瞥瞥夏蘇,又聳聳肩,不甚在意的大男子神情,似與吳其晗表述“小人與女子難養也”。

“二爺,咱們的畫堂里來了大客,請見您呢。”墨古齋今晚當然也賣畫,伙計來找。

吳其晗只得暫時告退。

興哥兒跟著主爺出來,嘟噥著,“夏姑娘是青河少爺的義妹,青河少爺怎么胳膊肘往外拐?”

先回應他的,只是二爺一個彈指,腦門生疼。

“你跟了我這些年,還不如一個才要起步的人。”園里的涼風令吳其晗腦中一清,心中嘆謂。

豈止興哥兒不如,他也關心則亂。趙青河那樣輕描淡寫,將他夸夏蘇的話一筆抹去,正是一份強過他的明察洞悉。

夏蘇是誰?

她是畫匠,制造蘇州片的畫匠。

蘇州片,是仿作,摹作,偽作,是畫界說不清道不白的灰調。

所以,夏蘇只能灰調,必須灰調。見多識廣的女鑒賞家會令她處于明光,無處可藏,最終牽扯出她所造的精致蘇州片,招來禍端。

而他吳其晗,或許順了夏蘇的心氣,趙青河卻保護了他的義妹,長遠得,強大得,霸道十足,但無縫可漏。

吳其晗不會妒才,還喜歡結交同道之人,不然也不會即時改變對趙青河的攏絡方式,然而奇怪的是,他此刻心里并不愉快,只覺得有什么東西落在眼中,微微刺著,不疼,卻煩。

自己的心思糊涂難理,卻很客觀得出一個論點——

義兄妹,真是近水樓臺啊。

不過,吳其晗的近水樓臺論,這對義兄妹一點沒有共鳴就是了。

“亂說話?”就算有萬盞蠟燭,也有照不到的地方,出了那間賣孩兒戲作的畫堂,周圍幽靜昏暗,夏蘇才放膽算賬。

“妹妹,做人要厚道,你已經把人的畫都說成那樣了,還非要提高自己的身價?”趙青河的解釋卻敷衍得很,也沒有討好她的意思,“得饒人處且饒人。”

夏蘇挑起眉,“誰要自抬身價?看你說謊不眨眼,扯得沒邊了而已。”

原來是怨這個。趙青河心想自己小人,嘴上嘻哈不認,“妹妹鬧分家不是今日生之事?”

這么下去,就離家出走了,夏蘇冷冷一哼。

“妹妹,你欺硬怕軟,在外膽如鼠,在家膽如虎,我看你在吳二爺跟前乖得像只小兔子,就是吃他那套君子謙和吧?不過,別怪哥哥沒提醒你,吳其晗絕非君子。”趙青河跟船數月,看吳其晗做生意和做男人,都十分黑。

夏蘇其實也想過她能沖趙青河咆哮的理由,終究認為干娘的保護傘起到很大的作用。第一次針鋒相對,干娘幫她揍兒子,一年后干娘離世,她和他硬碰硬的相處方式已固定,自然無需再畏畏縮縮。

“吳老板要是君子,我就是淑女了。”每回都覺自己與虎謀皮,膽戰心驚。

“明白就好,他雖與你我客氣,愿給我們一些好處,但他到底出身官宦,靠父輩祖上可以迅累積人脈財富,你我卻要白手起家,高攀他不得,也依附他不得。交朋友,最好平起平坐,彼此地位對等。”

他多大的時候?曾對人情交往抱有可笑天真,交朋友不論出身,一昧掏心挖肺。結果呢?

門當戶對的說法并非完全偏見。

夏蘇淡然瞥著趙青河,“我一個女子,跟男子交什么朋友?”

嘻嘻,早上神清氣爽,準備要干活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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