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春風

第76片 珍珠粉好

第76片珍珠粉好

第76片珍珠粉好

“老嬸用來磨香料,那個小石頭疙瘩。”趙青河夾起一顆珍珠在燈下照,又吹熄了燈。

大驢本來已走到屋門口,因突如其來的黑暗好奇回頭,“少爺,燈怎么熄了?”

“我看看這珠子是不是夜明珠。”黑漆漆的屋,詭沉沉的笑。

大驢完全不知自家少爺想什么,還跟著笑哈哈,“吳二爺再大方,也不能送一盒夜明珠吧?那得值多少銀子。”

“不是就好。”一二百兩的東西,趙青河自認還浪費得起。

大驢將磨子放在桌上,看趙青河把手里那顆珍珠丟進磨子,仍是丈二摸不著頭腦,然后眼睜睜見他拿起石舂用力攪下去,嘎嘣,嘎吱,咔咔咔——

珍珠裂了,碎了,成粉末了。

“我的娘!”大驢昂叫一聲,單腳跳到一邊,手臂抬高遮住眼,簡直嚇煞,目不忍睹。

趙青河眉冷峭,眼瞇笑,“誰踩你尾巴了?”

“少爺!”還不是他踩得嗎?

大驢放下手臂,哭喪著臉,難以置信趙青河的行為,“這可是質地上乘的珍珠啊!”

“你不知道了吧?珍珠磨成粉,對女子是最好的養顏護膚之物,再說,又是現成的,一文錢都不用多花。不像頭面首飾這些,還得另外付加工費和材料費。”

趙青河大手靈活,一氣拾了四顆丟入,噼哩啪啦渾攪渾敲,圓潤的珠子變成了凄慘的粉狀,在用來攪食材的磨子里,看上去和糯米粉一般無二。

珍珠粉?

珍珠粉!

珍珠粉——

大驢覺得自己要是女的,一定會被少爺活生生氣吐血。

“蘇娘受傷之后臉色一直發黑,我正愁買不起貴重的補藥,吳二爺真是送來及時雨。”另一半珠子下磨,咔咔咔咔,完全不手抖,甚至可以說神情歡暢。

還是消耗品好啊,用完就算,沒有心理壓力。

“吳二爺送什么了?”夏蘇出現在光里,拾階而上,微微偏著頭,看到石舂,再看到趙青河舂沖的動作,“吃的東西?”

她才問完,一顆珍珠撞出石磨,骨碌骨碌滾過來,在繡花鞋前停下。

大驢心想,這是死不甘心,找正主救命去的。

只是趙青河面不改色,“妹妹來得正好,你有干凈的粉盒子么?二爺送你十顆珠子,我幫你搗成了粉,給你養顏美白。”

“……”夏蘇張了一半的嘴又合上,低頭看了片刻,彎腰拾起那顆珠子,折身走入邊廊。

大驢以為夏蘇和自己的心情一樣,不由幸災樂禍,“哈,少爺,你惹蘇娘生氣了,上乘的圓珍珠用來磨粉,簡直敗家啊。”

空空空——空空空——桌子直顫,粉末多到粘不住,落在磨底,慘白無光。

夏蘇卻又來了,在桌上放兩只淺圓的瓷粉盒,對趙青河道,“分成兩份,我不用,給老嬸和喬嬸子。”

纖指一松,那顆逃出生天的珍珠掉回去。

趙青河眼明手快,對準一敲,嘎崩脆。

十顆珍珠,只剩“骨灰”。

大驢哀嚎,想不到一個這樣,兩個也這樣。

“蘇娘,你知不知道這些珍珠很貴啊?”家里現在雖窮,夫人還活著的時候,也是有不少好東西的,“拿到當鋪都比珍珠粉值錢。”

“吳二爺精心挑的禮,怎么能送當鋪?”磨成粉還不算,要出精細上好的粉,趙青河繼續摧殘,挫骨還要揚灰。

夏蘇道聲不錯,“珠子雖好,作成首飾要花錢,簡單串成手珠也不妥當,好似收人信物一般。磨成粉好,用了吃了就沒了,既尊重他人的心意,又很實在。”

趙青河向大驢挑高了眉,夏蘇對珍珠的滿不在乎,令他的心情得意又愉快。

大驢以前所未有的稀奇目光看著他們,暗嘆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兩個打死也不能站一塊兒的冤家對頭,此時統一了心思,說話跟雙檔說書似得,他怎么還說得過?腦袋一耷拉,回自己屋睡覺去。

趙青河把珍珠粉分成兩份裝好,“劉家的恒寶堂近來高價收精仿的畫,我可否猜是沖著你?”

昨晚才論過姓氏,對趙青河能猜到劉家已不驚訝,而且夏蘇居然發覺,心中的恐懼沒有早先那般劇烈,莫非她也染上了南人的安逸惰性?

她道,“江南很大,放幾個鉤子是釣不到魚的。”

“撒網都可能落空。”趙青河將盒子交給夏蘇,“不過小心使得萬年船,我會更謹慎些。”

她知道他會的,所以她很放心,只淡淡提醒,“蘇州沒有恒寶堂,最近一家開在金陵,但我既然敢動筆,就不怕他們看到我的畫。”

趙青河笑望著夏蘇,“哦?我以為你怕得很。”

“我是很怕——面對他們。”夏蘇漸漸敞開心扉,“但我的畫何須怕?”

“因你天賦驚人,仿筆如真筆,一旦入眼,很難不引人注意。”趙青河反而覺得她的畫比她的人好認。

“天下高超的畫匠何其多,總不能憑精致就認為是我。”夏蘇知道自己所長,但這個專長并非獨一無二,她有天賦,別人也有,“而你可知仿畫的高境是什么?”

“我在聽。”趙青河虛心。

“無我。”兩個字。

趙青河雖然剛接觸古畫,但一聽這兩個字,心中就很明了,“你的畫里無你。”

“自然,我仿仇英,畫里只有仇英,我仿趙孟堅,畫里只有趙孟堅,我自問雖還不到無我的至高境,仍是因人而異,但恒寶堂里能分辨出我的,只有一人,而那人的眼睛如今同瞎子無異。”故而,她不怕畫對人眼。

原來如此。趙青河也不問能分辨出她的人是誰,只覺受教了。

第二日,泰嬸和喬大媳婦收到一盒珍珠粉,兩人喜出望外。大驢一旁想多嘴,卻被趙青河拉出門去,而以驢子的短記性,晚上回家時就忘干凈了。

珍珠粉后面的真相,從此埋葬無聲。

日子過得飛快,轉眼到了大年夜。

這一日,夏蘇接到崔巖離開蘇州的消息,心情大好,乖坐著任泰嬸打扮自己。

她一出屋,大驢叫好看,喬連喬生眼珠子不轉,趙青河抱臂瞇眼欣賞。

今天第一更。

親們,離三更還差7票哈,謝謝你們給我加油!(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