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春風

第149片 二房甜密

趙六太太挑明了,“就上回大飯,送十娘斷鐲子,還傻乎乎想二太太瞧不起我家姑娘。原來,是借著送年禮的名義,專門討好她未來兒媳婦的。”

趙九娘太驚訝,用帕子捂了嘴,仍堵不住愕然,“這……岑……岑姑娘么?”

夏蘇已知答案,因此不驚不乍。

“正是。”六太太回得直截了當,只是還有后話,“不怕九娘笑話我眼拙,我早先還以為你和岑家姑娘會當姑嫂。你想啊,你母親和岑夫人是姐妹淘,當年她回鄉探親,你父親也去了,聽說有小半年就住在岑家,那會兒四郎剛學著認字,岑姑娘還在襁褓之中,可不就能攀個娃娃親嘛。后來,岑姑娘還特意投奔了大太太來,大太太待她跟親閨女似的,偏又不是閨女,便是未來媳婦了唄。”

夏蘇心想,難得六太太當一回明白人,但這話不好說出來。

趙九娘也知道,“我母親一向仁心仁善,又是好友的女兒,待之特別親切,并沒有旁的意思。再說,四哥的婚事是祖父幫看著的,父親和母親似乎也作不得主。”

“我就那么一說,其實要真是娃娃親,早兩年岑姑娘剛來時就該成家,怎會拖到如今過了嫁齡那么不厚道?”六太太不明就里。

趙九娘只得裝糊涂,“可不是嘛。”懶懶伸一下腰,打出半個呵欠。

能注意這樣的細節,就不是六太太了,噴著點心沫粒又道,“二太太總算盼到好事了。岑姑娘出身不顯貴,可也不輸人。岑家雖無名望,官場無大勢,卻也不能挑剔的鄉紳。而且岑家富有,只有岑姑娘一個女兒,聽說財產都已給了她,至少這個數。”豎起五根手指頭,“公主的嫁妝還未必有這么多呢!”

夏蘇瞧趙九娘打了另半個呵欠,心中好笑,干脆幫她點明,“九娘乏了?”

趙九娘送去感激一眼,“還是沒習慣坐船,一連幾日都要歇午覺。”

六太太不甘不愿起身,最后一句才是真真正正替自家說的,“九娘啊,我沒你母親的好福氣,也沒二太太的好本事,但十娘是我心頭肉,便是拼了命,我也想為她求一門好親事。你平時得閑,就幫你十妹妹留個心,只要家世人品有你家夫君的一半,我便滿足了。”

趙九娘不應不拒,只讓丫頭取來兩份點心,又親自送了六太太出去,回屋見夏蘇一派愜意,笑道,“終于沒人跟你爭三哥了,你這會兒是心花怒放么?”

夏蘇聳聳肩,微笑回應,“還好,剛剛六太太說不是八娘,我就想到了六公子,然后就想到——”

“岑雪敏。”趙九娘接尾,仍沒驚訝完,“咱回蘇州才幾日?她在杭州一有機會就同三哥說話,無論三哥擺什么臉,她都跟糯米團子似的沒脾氣,怎么一回來就改嫁六哥了?”

“她還沒嫁,改什么嫁?”夏蘇慢吞吞說來,笑話不好笑 趙九娘斂笑蹙眉,“她從前想嫁的是四哥,還對著周家姑娘哭得傷心欲絕,母親后來說明白娃娃親不作數,她因此大病一場,黯然神傷,連我都覺得怪可憐的。好吧,聽母親說三哥出事前一直向岑雪敏示好,就當她終于懂得三哥真心,沒有對四哥死心眼,可才過了多久,三哥不搭理她,她一轉身就能再選了別人?!真瞧不出來這姑娘,喜歡一個人就如喜歡一盤菜,嘗過新鮮就能換另一盤,這般灑脫。”

“她喜歡的,不是人。”夏蘇道。

她沒說笑話,反而逗笑了人。

趙九娘就笑,“不是人,難道還是貓,還是狗?”

夏蘇一語中的,“她喜歡的,只是趙家長媳的位置。”

趙青河安排岑雪敏看到趙子朔和胡氏女兒同舟北上,是為了讓岑雪敏徹底死心?可是,岑雪敏允嫁趙六郎,這中間,還差了一步——

岑雪敏必須對趙青河也死心。

夜來花有香,五月五過端午,白日已經熱鬧撒過粽子,晚上還有一頓好宴。

宴,是家宴,因趙青河的緣故,夏蘇也在受邀之列。

岑雪敏和趙六郎的婚事,二太太至今秘而不宣,除了那日六太太多嘴,夏蘇再無聽說過半個字。她估摸大太太也不知道,否則昨日去陪用飯,大太太不會還旁敲側擊問著趙青河同岑雪敏之間的進展。后來,九娘跟她論起,皆認為是二太太怕節外生枝,為保婚事順利,這才暫時壓著。

“我正找妹妹呢。”趙青河神清氣爽,無聲落在屋瓦之上,跟著夏蘇的視線瞧,“你不是不喜歡走屋頂么?那里也沒什么好看,怎地連防備都不要了?”

夏蘇正坐望著岑雪敏的居園,“明明只隔了一條廊,感覺好遠。那里平時就這么張燈結彩鋪張浪費,恨不得點個大火堆,把園子燒亮?”

“誰知道呢。”斑斕的彩光照到這里已十分微弱,映不亮趙青河深深的眼,里頭墨濃如漆,“不過那園子的主人不是富有嘛,燒園子也好,燒銀子也好,都能隨她心意。妹妹可羨慕?”

“她有一雙好父母而已,我們則憑本事吃飯,各自心安理得就好。”山珍海味,金鏤玉衣,華屋美宅,她不是沒有過,卻享受不到快樂。

“我們確實是憑自己本事,可她的父母好是不好,尚不好說。”趙青河這話意味太深長。

夏蘇聽得出來,柳眉一挑,“此話何解?”

“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看別人家的事,其實都是霧里看花。這么解。”趙青河伸手過來,笑出一口漂亮的牙,“今晚是二房緊張時刻,妹妹別看夜彩了,早點到場,也好早點開鑼。”夏蘇早告訴了他,二房幸福的“秘密”。

夏蘇盯著那只大手,半晌捉住了,借力起身,只當沒看見趙青河那張咧更大的嘴,心里泛甜也迅速消化,“莫非二房今晚要說出來?”

“明日六郎就要上京赴考,此時不說,更待何時?”趙青河覺得好猜,“必然要把親事說定,等六郎一回來就成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