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山打老虎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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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宸濠的臉色驟然變得陰晴不定起來,劉養正說的話兒沒有錯,這么做似乎是對南昌有極大的好處,可是真讓他去京師那藏龍臥虎、四面環伺的地方做這些過份的舉動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誰會知道下一刻,朝廷會不會忍無可忍,對他動手?
劉養正似乎已經猜測出了朱宸濠的心思,道:“殿下,寧王爺既然有了謀劃,必能保證殿下的周全,殿下又有什么可慮的?眼下還是按著寧王爺的話去做才是。”
劉養正聰明之處就在于他對寧王的話言聽計從,也正因如此才被寧王寄予厚望,成為寧王府數一數二的幕僚。
朱宸濠嘆了口氣,再沒有說什么,這一趟京師之行不但讓京師那邊緊張不已,對他來說,又何嘗不是獨闖龍潭虎穴一般?他岔開了話題:“龍亭郡主在做什么?”
劉養正道:“郡主正在廂房里歇息。”
朱宸濠冷哼一聲,道:“這一路她總共也沒有說幾句話,想是對父王的決定很是不滿,若不是她是周王之后,本王真想給她點教訓,叫人小心地看著她,提防這小妮子玩什么花樣。”
劉養正淡淡一笑,道:“王爺多慮了,龍亭郡主不過是個女子,又能玩出什么花樣?眼下當務之急還是謀劃入京的事。”
朱宸濠卻是執拗地搖搖頭,道:“她自進了王府,別看一副弱不禁風唯唯諾諾的樣子,其實本王卻是看透了她。這個人也很有心機很有主意的,到現在,本王都猜測不透她到底在想些什么,還是小心在意的好。若是到時侯出了差錯,咱們到了京師如何交差?”
劉養正的腦海里浮現出龍亭郡主那沉默寡言的形象,不禁道:“學生這就去辦。”
朱宸濠嘆了口氣,此時他似乎多了幾分乃父的深沉,揮揮袖子,道:“去吧,她身邊有個丫頭叫碧兒,也得叫人盯緊。”
他囑咐了一句。覺得有些困了,便道:“今日好好歇一歇,明日清早入京,既然父王已經有了謀劃。那便隨父王的意吧。”
他回到自己廂房歇息去了不提,過了片刻功夫,又有幾個伶人被請他的廂房,片刻功夫,鼓樂大作。絲竹錚錚,這些伶人的強顏笑聲傳到隔壁的一間廂房,龍亭郡主朱月洛此時穿著一襲棉裙,外套一層薄薄的朱紗。款款地坐在小窗前,這窗外雖是飄著雪絮。可是似乎已被樓下熙熙攘攘的人群所融化,各種嘈雜的聲音傳來。顯得生機勃勃,朱月洛不由道:“到了這北通州,方知世上還有這般的凈土。”
一邊的碧兒正在用釵子去撥弄著燭火的燈芯,一邊緊張道:“郡主切莫再說這種話了,若是讓殿下聽到,又不知要氣成什么樣子。”
“我說錯了嗎?”朱月洛執拗地抬起頭,道:“同樣是天寒地凍,南昌府和這北通州相比起來,直如,一個在天,一個在地。”她的眸光閃爍,淡淡地道:“寧王日日在王府中說什么朝廷失政之處,現在看來真是可笑。”
碧兒嚇得手都顫了,放下銀釵子,道:“郡主慎言呢。”
朱月洛卻是微微一笑,她笑的時候總是帶著幾分無奈,連勾起的嘴角都有些勉強,道:“好吧,那就不說了,只是聽著那些鶯歌艷詞心煩罷了。”
這隔壁確實傳出了調笑的艷詞,一開始,那些伶人倒還算規矩,可是到了后來就完全放浪形骸了。不過這也是不得已,朱宸濠對朱月洛很是不放心,自然要將朱月洛安排在自己廂房隔壁住下,以防有變,不過朱宸濠本就是欲望極強的人,此時說是歇息,其實不過是作樂的前奏罷了,倒是令朱月洛心煩意亂了。
碧兒咋舌道:“郡王爺倒是快活。”
朱月洛只是抬抬眼皮子,一副慵懶的樣子道:“快活不了多久了,你當他在北通州停留這么久是做什么?這是他心里害怕而已,依我看,這一次進京豈止是我,便是他也是兇險萬分。”朱月洛的俏臉上露出幾分黯然,隨即道:“不說這個了,事到如今又能說什么。”
碧兒點點頭,突然想起什么,表情古怪地道:“方才樓下幾個侍衛在喝酒,就說到了那廉州侯,說是那個廉州侯兇殘暴戾,生得又是極丑,無惡不作……”碧兒臉上露出擔心,道:“殿下要嫁了他,只怕……”
朱月洛的臉上沒有絲毫的波動,仿佛一切都與已無關,只是淡淡地道:“不妨事,我這身份與寧王有這么大的牽連,那什么廉州侯,只怕嫁入他的門之后,便絕不肯碰我一下,這樣也好,他如何無惡不作與我何干?”
碧兒呆了一下,隨即明白了,這丫頭還是頂聰明的,一點就透。現在許多人都謠傳寧王和朝廷不諧,碧兒在王府之中也聽到了不少反朝廷的言論,現在想來,那個廉州侯在朝廷里春風得意,深受朝廷信任,和寧王自然要撇清關系,自家郡主是寧王的養女,那柳乘風多半是避之不及的。
朱月洛淡淡地道:“明日就要入京了,不知入京之后又是什么光景。”
她那灰暗的眼眸中,竟是露出了幾許期待,這個世上給她的失望太多,此時的她又何嘗不希望有些許的亮光出現?
鴻臚寺。
值房里,鴻臚寺寺卿顯得十分不悅,這幾日,每天都有錦衣衛和東廠上門,有的要安插人手,有的要改變寺中的格局,做好探聽的準備。這讓鴻臚寺寺卿趙毅夫很是不喜,他負責的是貴賓的往來迎送,說的難聽些就是個驛站而已,只是這個驛站規格很高,而且還負責一部分禮部的事宜罷了。
現在這些錦衣衛和東廠前來指手畫腳,每日要求充塞多少人手,現在整個寺里頭的差役幾乎全部輪換了一遍,這讓趙毅夫有一種隨時被人窺視的感覺。仿佛自己在這鴻臚寺里就像剝了殼的雞蛋,那些個番子、校尉在監察上高王的同時,誰知道會不會盯到他的頭上?
可是這種事,他想阻止也阻止不了,只能硬著頭皮與那些番子和校尉交涉。
好在,最新送來的消息,上高王于今早已經從北通州啟程,只怕過了正午之后就能抵達京師,這倒是好了,至少那些番子和校尉再不會在這里指手畫腳。
鴻臚寺外頭已是張燈結彩,不但要準備好上高王的住處,還要準備龍亭郡主下榻的地方,雖然宮里已經來了旨意,說是龍亭郡主到京之后立即入宮,宮外龍蛇混雜,以免郡主受了什么損傷,受了驚嚇,可是該準備的住處還是要準備的,以防萬一嘛。
趙毅夫帶著幾個堂官在寺里巡視了片刻,見所有的準備差事都做得差不多了,才放下了心回到值房,現在要做的,就是專侯上高王來。
不過這一次上高王進京倒也是奇怪,本來藩王入京,朝廷會事先選好人員到城外去迎接的,這也是禮節,以示優渥,可是到了現在,宮里頭一點兒反應都沒有,像是對這件事不聞不問似的,趙毅夫覺得,這宮里似乎對上高王的到來態度很是冷淡,這有可能是個信號,待那上高王下榻之后,自個兒還是離他遠些的好。
琢磨了一會兒,好不容易熬到了正午,用了茶點之后,原本趙毅夫是該小憩片刻的,不過今個兒他倒是不敢去歇息,誰知道上高王什么時候到,得打起精神。
又不知不覺過了半個時辰,卻是有個差役失魂落魄地過來,大叫道:“不……不好了……”
趙毅夫心里咯噔一下,他什么都不怕,就怕出事,聽到這不好二字,心肝都發顫了起來,連忙道:“規矩回話,一驚一乍做什么!”
差役道:“大人,上高王一行人已經過了朝陽門,入京了!”
“哦?”趙毅夫精神一震,正要做好最后的準備,可是差役的下一句話卻讓他大驚失色。
“上高王一行人進京之后并沒有往鴻臚寺來,而是直接向迎春坊的方向去了,現在禮部那邊已經亂作了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大人……”
趙毅夫不禁目瞪口呆,整個人都不由地打了個激靈。
出事了……
原本藩王入京都是有規矩的,至少這鴻臚寺是他們唯一的下腳點,除了這兒,他們沒地方去,這倒不是朝廷的金科律令,只是這規矩已經默許了百年,誰也沒有逾越。可是現在,那上高王剛剛到了京師就做出了這出人意料的舉動,不到鴻臚寺,而直接往迎春坊的方向去,到現在都不知道他的目的地是哪里。若是中途出了什么事,這還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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