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午,文箐聽到大門有人在捶,以為村里有人來找了,心里隱隱這么期盼。于是偷著從那極小的門縫里看翠娘去開門,結果是宋輥回來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大一點兒的縫,才發現他面上好象不高興,進門的時候罵了一句什么。
然后似乎翠娘子也回罵了一句。宋輥就在大門一關了之后,就開始一把拖了翠娘子,擰了她的屁股。兩人也不知是親熱還是推,反正看不清,只見兩人一邊說一邊動了起來。過了一會兒,聲音大了,卻是罵了起來。
宋輥罵的人不知是不是賴二:“他是哪個東西?!老子一手擰死他!你說你跟我的!”
“你有錢嗎?你都欠了債,還在這里窮吆喝。老娘跟了你,好啊,拿錢來!沒錢別在這里鬧騰。賴二至少有這個房子,還有塊地。你要有本事,同賴二斗去,找老娘出什么氣!老娘不侍候你一個兩個。要,拿錢來!”翠娘這嗓子可比女高音了。看來剛才那幾句是他倆談判破裂。
倒!真是人肉生意。直接!彪悍!
當然,更那個,下流……無恥……
文箐看柱子和文簡又要被嚇了,忙哄道:“沒事,他們在鬧架了。你們到床上去。姐姐在看著,來了我叫你們。別怕,他們不打你的。”
這兩孩子好哄,乖乖地去床上了。
院里罵聲越來越難聽,中心思想卻是“女人是禍水”,而這么一個長得如今似殘花敗柳的翠娘,在這么不怎么樣的兩個男人之間,引起來一場“奪美”戰。其中,還混有利益分割之爭——不僅僅是陪睡的時間多少問題,還有涉及到文箐他們三個“瓷貨”出手后的錢問題。當然,宋輥那邊更是罵翠娘說話不算數,又逼自己做下拐賣人這一勾當。
貌似翠娘那邊說的是:原來三者平分,現在是宋輥最多只能拿賣了柱子的錢,而周家姐弟長得很好,所以這錢就歸賴二與翠娘。還有就是說什么飯錢路費的,也爭了半天。
宋輥開始還說是錢,后來就扯翠娘身上,說她變了,只認錢,哪里有情義,虧他如何如何地想跟她……
最終,也不知誰讓步了,因為翠娘就被宋輥拉了進房間去辦事了。又有一個時辰,那翠娘扭啊扭地,出門去了,留宋輥看好門。
一切清靜了,孩子們又起來了。文箐與他們在小小地屋子里折騰廣播體操,空間有限,不能跑,也就這個舒展開身子骨和腿腳了。
沒想到兩小不點兒鬧了會兒,柱子又提了一下家,結果文簡抱了文箐就哭。兩孩子都哭。聲音就大了些。
宋輥就起來,怒火沖沖地踢門,在外面大罵。看來剛才讓步的是他了。文箐想今天家里沒有那兩惡棍,趁這個機會趕緊行動行動。
“宋大叔,宋大叔,你可回來了。你沒事吧?我以為你回不來了。”聲音低低地,帶點兒喜悅和擔心。
“老子為甚回不來了?”宋輥很不高興地踹了那破門,結果那朽木真配合,一下子門板下面就折了一塊,掉在地上。那門洞便象一個人的門牙缺了一顆一般,大大地漏光漏了風景出來。
好一個貓洞狗洞——就是缺只貓狗。
“宋大叔,你進來啊,我和柱子有話要說與你聽呢。”
等人進來了,文箐讓柱子到門檻上坐著,看大門外是否有人要進來。柱子雖然很害怕,便是看到宋輥是進來了,離自己這門口的距離比離文箐的要遠一步,就很忠實地執行了這項任務。嗯,教育的結果,一份耕耘一份收獲啊。另外,這人都有趨吉避兇的本能啊。
文簡往文箐懷里縮了下。這個膽小鬼。不過關鍵時候總是想著姐姐能依靠,也算是本性使然。
“我以為你出去真被他打殺了。宋大叔,你昨天為了幫我們,打架了,傷著了沒?”文箐假裝十分關心地問道。
“龜兒子,打得過老子?老子才不怕他呢,一只瘦猴兒。”宋輥滿不在乎地說。
“沒傷著就好。你昨天走了,我以為你不管我們了呢。其實你是個好人,賴二是個壞人,逼著翠娘和你一起干壞事,不過我知道你好。你把我們帶出船倉,你給我們饃吃,還不會打我,我記著您的好呢。賴二爺太兇了,要打我弟弟。”
“算你識好歹!賴二本就是潑皮一個,那廝干的就不是好事,要不是他,老子如何會落到今日這般境地,有家歸不得……”宋輥恨恨地道,只要一提起賴二,也便要生三分的氣,可如今又奈何不得他。
“他對宋大叔也做了壞事?”文箐極其好奇。看來這賴二與宋輥是有很大梁子啊,難怪賴二也防著他。
宋輥不吭聲。
看來這人是不會與自己說的了。“宋大叔,可別大聲啊。賴二要是回來聽到了,待你一走,又要打我罰我們了,不給吃的了……”
“有老子在,怕他作甚!都出去了。”宋輥滿意不在乎道。
“萬一他正好進門回來了呢?你不也說這是他的地頭嘛,我聽說那個什么龍斗不過地頭蛇。”文箐仍然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樣。
“呸!他就是一條惡蛇,兩面三刀,當初就害老子欠賭債,逼老子綁你,說了將翠娘子與我,如今不僅反悔,卻算計上錢了。”宋輥一聽來氣了,將心里壓著的話沒處訴說,便也不管眼前人大還人小,也數落出賴二對自己干的壞事了。
“我看,翠娘子倒是好看得緊。翠娘不是賴二家的嗎?怎么還能與你?”文箐想原來這里面有這么個交易,難道錢只是一方面?美人更加重要?這確實難辦。要么煽動他拐了翠娘子來對付賴二?
不行,翠娘子剛才那番話明顯是看宋二窮鬼一個,寧愿跟了賴二過這種日子,可是宋輥如今被翠娘子皮肉打發幾次,未必能舍得下,也未必不會按翠娘子吩咐辦事。
還有一條路。文箐眉頭一展。
“都是賴二這廝橫插一腳,否則老子與翠娘子早就……老子非得找他算算帳不可。”
“宋大叔,那翠娘子為何剛才還說你沒錢,賴二有地有房,她跟著賴二,把我仨賣了,又有了錢。到時你既沒得了錢,又沒了翠娘子,豈不是那個什么人財兩失?”文箐試著給他分析一下,上回在驛站,宋輥還有點腦子,知道什么不該做,如今遇到這點兒事了,卻連一點腦子都沒有了。不過,本來他腦子不多,只是仗著平時的勢,欺負人罷了。說來,也好不了太多。這些都與自己無關,只要先把這仨人搞個烏煙幛氣再說。
宋二聽得,想到剛才翠娘子寧愿選賴二,也不愿明確說跟了自己走。想來說辦了這事,再走,是不是真的等利用完自己再打發了?當下也覺得很有可能。
文箐這時又遞了一把火:“我今日見水缸里水快用盡了,翠娘子說找宋二去,就讓他干。我說宋大叔天天干這個,要是我也不樂意啊。她說誰愛干就干。又說我打水給她,她就是我主子。我就想,那干這事,就是侍候人,那豈不是你天天侍候我,侍候翠娘和賴二爺了嗎?可是你又不是下人。我就也沒想明白,不太曉得這是哪個道理。然后翠娘子還說什么宋大叔你呢,給他倆就是打洗腳水的,給她提鞋都不配。我就想到了昨天你出了一下門沒多久,他們在隔壁說的話,好象是什么:打架的時候,翠娘拉著你,正好讓賴二爺打;又說他們本是一起的,不許翠娘和你一塊兒;還說什么將來把我們三個賣了好價錢,要怎的,這樣你也分不到錢了。我就想啊想,怎會你會不到錢呢?你不是一起的嗎?難道他倆還要干甚么壞事?”
文箐說的這些話里,半真半假。
宋輥這次被氣得要冒煙,腳踢了下屋子那張破床板,把文簡給嚇得快哭了,又不敢哭。“這騷貨,婊子,難怪昨天不拉癩狗,盡扯老子的衫子,真是拉偏架。他倆還說甚么話了?”
“我記不太清楚了,反正是他們說了能賣個好價錢,如何能分到更多的錢才是,他倆本來一起的,錢要是三個人來分,可就是少了不少。這墻不太厚,他倆說話都帶喘的,聽不清楚,也不知道在忙甚,一會兒翠娘子還叫了幾聲,一會兒又是別的聲音,我還以為他們打起來了呢。”文箐形容得似乎繪聲繪色。
“這龜兒子,婊子養的,騷貨,敢算計老子,虧得老子還信這婊子,老子倒是經常給他倆騰地方了。”宋輥聽了上面的話,更是氣憤,這回連翠娘子也一并罵上了。
“宋大叔,就是你把我們從船底倉里抱上去的,要不然我們都凍死了,也餓死了。我知道你是個好人,我要幫你,我和弟弟站你這一邊,他倆太欺負人了,還打人罵人。不過,他倆大人,你只一個人,可如何是好?”文箐露出很是害怕的表情。
“怕他作甚。如今既然知道他倆這般算計老子,老子我自有打算。”宋輥眼一瞪,顯然覺得文箐似乎看輕了他。
“宋大叔,是不是這兩天就要賣了我和我弟弟了?要賣哪去啊?會不會賣一千貫,然后等我們家人來買回去啊?”文箐怕嚇壞了文簡,只得轉移到另一個話題。
“老子哪里知道?!”宋輥吼道。
“那你們如何分錢?你不是與賴二爺一起出去的嗎?我聽翠娘子說要教我幾個規矩,說找好了,差不多可以了。不會明天就看不到你了吧?這可如何是好呢?如何……”
“你是不是想跑?”宋輥突然來了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