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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那狗洞也沒堵,卯正時分,便由那爬進來一只黑白相間的小狗。文簡很是喜歡,鬧著要關了在家,養了,說這樣防賊,就不怕壞人來了。
這話,聽得眾人心里發酸。
陳嫂盯著那狗左右看了看,方道:“我尋思著這狗,好象是坊里那鄭大嫂家的那只,她家母狗也是黑色的,前些日子說是下了一窩,且待我去問問。”
說完,要抱了那小狗給人送過去。文簡好不容易見個小活物,自然是舍不得,于是死活不放手,急得要哭。旁人勸他,他卻是不睬。
文箐放下手里的筆,勸道:“有陳媽出門去幫你討來狗,你還怕要不來?既然那鄭大嬸家有窩狗,自然會去幫你挑一只最好的,不比你現在看到的這只黑不黑白不白的強?”
文簡哭道:“我不管,我便喜歡了這只,就只要這一只。”
周夫人瞧在眼里,心中卻想:這孩子同老爺何其相似!嘴里柔聲道:“簡兒,乖。還記得‘不告而取’嗎?你要留了這只在家里,豈不就是犯的這個?”
文簡一聽,突然想起同姐姐逃跑時要摘桃子那回說的話,那便是“偷”,小小男孩也有了羞恥心,當下就放了手,卻很是戀戀不舍地對陳嫂道:“那你可得給我抱了這只來,別的我也不要。”
陳嫂道:“奴婢便是無論如何,也要說服了鄭大嫂子,給你這只。你且讓我去見了人家才能留下這狗啊。”
陳嫂取了幾樣果子,包成兩個小包,又找了個筐子裝了小狗,在文簡可憐兮兮的目光下,出了門去了。
只是沒過多久,陳嫂回來時,鄭大嫂果然捉了兩只狗過來,直接便進到了后院,陳嫂剛介紹完,她便笑道:“周夫人,周小姐,周少爺,都好啊。”
文箐一看,這不就是當日回歸州時,街頭那個熱心的婦人嘛,還是她幫著找來的柱子他爹呢。
周夫人正躺在椅子上曬太陽,聞聲要起來,鄭大嫂忙道:“哎呀呀,夫人身體不便,可別勞動了。別,別,您這要是起身,我可就來得不是時候了,那我下次可不敢登門了。夫人,真別與我們這村婦計較這個禮,我這也不懂大戶人家的這些,要不也不進到后院來了。”
周夫人聽得,這人倒是很爽快,而且是個不拘禮的,便道:“鄭大嫂快請坐,請坐。您這般說,我還真是起來也不是了,便聽大嫂的,咳……這就躺下。大嫂也明白,我這身體就這樣,實在……”
“曉得,曉得的。夫人此時多休息,切勿因我來了反擾了夫人的清靜,那就是我的罪過了。聽陳嫂講得,周少爺喜歡這小玩意兒,說一聲就是,哪里還需送什么果子啊。這不,我原來想抱了過來,讓少爺挑揀挑揀,結果陳嫂子說少爺便只希望這只。剛才那母狗喂奶時,一個沒看住,結果同其他的混到一起去了。我見另一只也是象得很,也區分不開來,便抱了過來讓少爺相看相看,要是都喜歡,便全留下來吧。”
文簡聽得,眉開眼笑,又見母親未發話,姐姐也沒說可以,便只伸著脖子望著。
文箐在旁邊看著,心道:這鄭家大嫂看著爽快麻利,可也是個好會說話的人,明明那兩只狗有差別,非說分不出來。顯然是想多送只過來,討好文簡與周夫人。
陳嫂見文簡滿心滿眼里只有那小狗,便道:“我家少爺平日里也沒喜歡過什么,更沒開口向夫人要過什么,只是適才在這院子里見嫂子家的狗,一眼就看中了。也是稀奇啊。”
周夫人見阿素給端上了茶水過來,鄭家大嫂已然落座,便道:“這孩子也是個懂事的,看來與狗倒有點緣。我家只好讓阿蘭去找嫂子問問。沒想到嫂子一下子抱兩只過來給他挑,他還真福氣。”轉頭笑著對文簡道:“還不過來謝過鄭嬸?找你相中的那只,可得養好了。”
文簡忙過來,行了禮,抱了自己當初看中的那只,一個勁兒的摸著。末了,還拿身上這只狗去逗地上筐里的那只。只是他懷里這只懶洋洋的,可能是今天溜了出來累了,又吃過奶便是想睡。所以這小狗迷瞪著,似睡未醒一般不在調教狀態中,反而是地上的那只被他逗得活躍起來。于是文簡玩上癮了,非得與這只要睡覺的狗鬧。
大人們覺得這兩只狗一個小孩也是挺有趣的。那邊小栓子與豆丁本來被小姐給摁在桌邊寫字,這下子也不管了,都跑了,提了筐子里的狗到一邊玩起來。
文箐這時過來,給鄭家大嬸行了禮。鄭大嫂打量了好一番,嘴里一個勁兒夸:“周夫人啊,我就說這龍生龍,鳳生鳳。您看,您家少爺這相貌算這地界里的頭名了,可是這大小姐,卻只怕是翻遍整個湖廣,就是那蜀川,只怕也難找到一個相當的人啊。這模樣不說,就是那膽識,那……那什么來著。看我這個粗婦,倒是不懂得說什么了,反正就是天上有,地上無,人間便只得這么一個的。”
周夫人見她夸文箐,自然高興了,拉了文箐的手,給她捏了捏剛才握筆的地方,道:“嫂子真是一張利嘴,我看嫂子是能說會道,這嘴便是天上有地上人間便只得這么一張巧嘴的!她哪里有你這般說得好,便也還只是個女孩罷了。說到膽量,那也是打小不怕生吧。”
鄭家大嬸一拍巴掌道:“周夫人還這般謙虛,便是這歸州上至衙門,下至市井碼頭,這鄰里各家各戶,眼下說的可都是周家大小姐,了不得的一個人物!小小年紀,帶著小弟,還能救得個小郎。最是讓人稱道的便是:能讓三個賊人相詆毀,頃刻間喪命,又能上得公堂,斗了那潑婦惡霸糧長……從江陵到歸州,不說千里之遙,便也有幾百里水程,還能找回家來。您說,這般年紀,只怕是大明朝也出不得一個這樣的人物來。可不是了不得么?”
這鄭家大嬸說得眉飛色舞,好象她親眼所見一般。其他人也聽得一愣一愣的。
文箐卻聽得心里發毛,自己又不曾與人講過設計賴二之事,這外邊的人又是如何得知的?肯定不是陸三叔所說,因為自己除了對周夫人說起一點,其他人都未提過,可真正是怪事。
周夫人聽了,皺了一下眉頭,然后又笑問道:“嫂子這是打哪里聽來的我聽著怎么倒是象說書一般?”
鄭大嫂猛喝兩口茶,剛才似乎說得久了些,有些口渴,放下杯子來,見阿素馬上給自己又續上了,忙點頭致謝。“唉呀,夫人這后院里,個個都是花容月貌啊。我看這,這位小娘子也是漂亮得緊啊。”阿素被她那上下打量的視線盯得紅了臉,退到一邊,道:“鄭嬸子,過獎了。我家夫人還在問嬸子這是哪里來的滔消息呢。怎的我們便一丁點也不曾聞得?”
那鄭大嫂又喝口茶,心想周家的茶都比自家的香不知多少倍,看著似是蜀地娥眉尖啊。聽得阿素在催自己,想來這關子賣得夠久了,便道:“這誰先說出來的倒是不確切了。想來是衙門里最先說的吧,后來便是酒樓里那說書先生講的唄,再說還有那個柱子他娘,可是當著街坊眾人提起過的。柱子便是你家小姐救助的,他們家說的,哪里還能作假?”見眾人不言語,摸不清周家人的底,又忙著補充道,“我看大小姐這面相,也是個有主見的,伶俐得很,能想出辦法逃出來,哪里還用懷疑?再說,連柱子小小年紀,都說了如何在路上跑的,那幾個人如何殺人,之前又是吵架,你家小姐在中間勸阻過的。”
文箐聽到最后這一段,方才明白自己漏了一個人,柱子五歲了,自然能記得發生的一切,所以要講起來,也能講上大部分了,想來是他爹娘從他嘴里問出不少。真是百密一疏。
她本來是趴在周夫人旁邊的,這時抬起頭來看了看周夫人,想開口。周夫人也想看她如何一番說詞,便微微點頭。
文箐既得了周夫人允許,便也想證明給她看,自己有能力應付外來的一些事,便立起身來對鄭大嫂施了一個禮。
這一舉動,嚇了對方一跳。鄭大嫂道:“大小姐,這是……”
文箐道:“嬸子,你看我這般年紀,就是你讓我去看廚下的一只死雞如何熱水褪毛,我都不忍心看下去,會吐得不成,哪里還敢再多看殺人的場面?剛才母親教我識字,我便尋思:這若是個‘二’字,有人加一筆,再傳出去便是‘工’,再有人添一點,不是個‘土’,便是個‘干’,或者‘士’。寫字如此,那說的話就變得更快了。我便有是想法,也沒有那個膽量啊。連大人都干不了的,我哪里敢動手。我就是幸運地碰到了貴人相助,才有幸運地歸家,這才能在這里和大嬸說話聊天。”
鄭大嬸也識得這簡單幾個字,聽得周小姐這連比帶劃地講解這幾個字,當下心里好生佩服,覺得這孩子確實聰慧。不過,想想她說得真正是道理:大人都做不了的,自然她也難為。
周夫人這時聽完,不動聲色,只是一臉殷切地對鄭大嬸道:“嫂子,你也說是說書先生講的,這些哪里能信得過。就她這般年紀,膽子還沒大到那份上。你讓她拿刀去殺只雞,必然是不肯的,只怕也會嚇得哭起來,又哪里敢做那樣的事?還請嫂子在鄰里談這事的時候,一定要給分說分說才是。要不然,我家女兒小小年紀,要被人說成心狠手毒,將來可怎辦?”
鄭大嫂原本說得興高彩烈之際,心想今天可是夸周大小姐的事,必然能讓周家高興高興。可是一聽周夫人這話,對啊!自己怎的忘了這畢竟是周小姐,不是周少爺。要是一位少爺干出這等事來,是何等的英雄!可是,這要是女兒家,只怕說多了,人難免不象周夫人說的那樣,會拐到這小娘子心底歹毒,敢于下狠手。說好的則會好說,可要往壞里想的只怕背后也說的是壞話,可還無還真正有些麻煩。
想得過來后,面上有些訕訕地道:“這倒不會,不會。歸州地界,人都是好人,不會那般想的。”自己說完,也說服不了自己,然后便是坐于針氈。
周夫人笑道:“不會就好。今日聽嫂子這番放,我是又高興又害怕。我知嫂子是個心善的熱心的,不妨與你說,我就怕別有用心的人想歪了,把我家女兒說得妖魔了,將來可如何是好?不怕一萬,就怕萬一。當母親的,不得不擔心啊。”
文箐聽得,周夫人這樣給鄭大嫂戴一頂“心善的熱心的”帽子,卻是交了活于鄭大嫂了,真是會說話啊。自己何時才能學會她這般?既能不著痕跡地讓人自動的接過去活干,又能讓人心甘情愿?語言的藝術,真是妙不可言啊。
“夫人說得是。夫人真正是賢妻良母。還是夫人教得好,才出落得小姐這般人物。我見夫人面慈心善,便是端午節,夫人一家為流民發放米糧,那在歸州地界也是獨一份的。所以,夫人只管放心,這大小姐的事,要是外面有人說三道四,自有我去與他們理論。”鄭大嫂子果然便覺得理所應當了,滿口答應地接過去了活。
鄭大嫂子見周夫人旁邊放的是白水,而自己這里沏的是茶,人家還真是守孝在身,規制得很。
又扯了一些街頭小事,那鄭大嫂見周夫人身子有恙在身,只得告辭而去。卻想著今日收獲得不少,見得周夫人和藹得很,周家少爺與小姐都是好說話,沒脾氣的人。一條狗倒是換得了周家一匹棉布,真是好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