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第一卷也有更新。此乃第二更。)
且說這鄭大嫂這一趟來,帶來的話題,卻驚醒了周夫人,自己要是有個萬一,女兒雖然聰穎,可是要這外頭傳得神乎其神的,有心人要是個“心黑手辣”的名聲,如何是好?
當下,決定從即日起,便開始教文箐一些世俗事務。想著剛才文箐的對話,又皺了皺眉。自己有心托服于陳嫂,可是她畢竟不是自己,所教只怕……一時,便計上心來,道:“阿蘭,你說剛才箐兒回鄭家大嫂的話,是好還是不好?”
陳嫂剛才聽得小姐說的“二”字轉變的事,覺得小姐真正是玲瓏剔透,便是將一個字就說明了人云亦云中可能的訛傳,心里好生佩服。見夫人問話,便高興地贊道:“小姐,剛才的那個比方,說得極是。便是把鄭大嫂子聽到的外頭傳言給推翻了,堵了眾人的口。”
周夫人聽得,心里微有失落。牽起文箐的手,認真地看著她的紋路,微嘆一聲,道:“箐兒,你剛才的例子,雖好,可是卻不懂得藏拙。鄭家大嫂雖是被你一時說住,沒想到其他。可等她靜下來,再與人說及今天之事,自有人會想到:便是你沒那份膽量,可是你這頭腦,半點不含糊,便是恰恰應證了外間傳言的大部分。日后,需懂得謹言慎行,話不要說全,便只需說一半留一半。”
文箐本以為自己說話滴水不露,這次聽周夫人這么一分析,便突然也明白過來,自己確實不懂藏拙,只想著如何堵了外人的嘴,哪里想到這悠悠之口,豈是自己能堵得了的?周夫人所慮,不可謂不全面。既要避謠,又要說清文箐有慈悲心,這樣方才好。
聽得很是心悅誠服,認真地點頭道:“母親說得極是。女兒剛才也是一時情急,只想著外間可能會以訛傳訛,再傳下去女兒只怕就妖怪了。剛才聽母親后來所說,便知還需得多學著些才是。女兒日后一定謹記母親今日這番教導。”
周夫人見女兒如此懂事,心內大安。想著自己少時還不如她,自己此時也是一時操之過急,哪里便能頃刻間讓她一下子就如同自己這三十多年的經歷當下便也道:“母親也是急于求成,你如今能這般曉事,從今后,這家里大小事你都可以過問,不懂之處,再來問我。平日里多問你陳媽便可。”
文箐聽得這番話,這算是周夫人正式讓她參與家中事務了?心里雖有些輕松,可是轉念一想周夫人內心所慮,只怕是在擔心她自己不幸的話,所以才早早地來教導自己。心中又是一痛,再也說不出其他話來,嘴里只得道:“女兒一定多看多問,不懂便請教母親。”
陳嫂在旁邊聽了,使勁控制眼淚才沒流出來,擠了個笑出來:“小姐自是一學便會,夫人只管安心養病便是。夫人病好了,便也多些時間來教小姐。我與阿素,還有阿靜是一定施展了全身功夫從旁助于小姐的。”
周夫人點點頭。此事便是這般一槌定音。
而文箐翻過帳本,覺得這樣沒有進項地呆在歸州,一家大小坐吃山空肯定不行。買船的人還沒確定的回信,道是在籌錢。因為這條船,陳管事和李誠需得天天去碼頭附近照顧,潑水,以防這船每日曝曬也是個問題。另外,閑船怕老鼠,碼頭一帶,鼠患較多。
也是這樣經常往返碼頭,發現一點小商機。歸州這里牙行卻不如成都府,更不如蘇州府,都是散個的牙人,也少得很。可是碼頭臨時停靠一夜的船并不少,往來買賣的,不太了解這里的行情,陳管事則在這里了解了不少信息,認為可以將歸州的一些小物件收了再倒賣于商船。就干起了牙人的活計,或者說是經紀,這樣,十來天也會收獲個二百貫左右。
李誠不如陳管事有經營頭腦,原想開個小攤賣點吃食,陳管事卻想這需要女人,家里女人的活兒并不算少,女人要太累了,病一個就麻煩了。
于是又到家中合計,李誠體力比陳管事好,卻管錢管家不如陳管事。說及這附近全是深山環繞,楠木較多,要是從鄉里收些木頭,或者找現成的家什拉到碼頭賣于下行的商船,倒也可行。
他把這事拿出來商量。結果家人反應不太好。
陳管事覺得楠木本來就貴,加上大件的做工也就貴了,多收上幾件,要是一時脫不手了,便占了錢,顯然不成。
其他人想著這個家里的家什也就是杉木造的,不說做工,就是材質也是原來看不上的。不過,畢竟這里是暫住,所以收上來的要賣不掉,放在這里豈不是白白便宜了房主?本來就是高價賃的房子,可不能再吃這白虧了。
周夫人把這個題目推出來,便想考考文箐。文箐前世雖然也做過一些商業事務,可是都有兄姐們幫助,她只管落實便成。這第一項小考驗,總得想個法子來。便問:“這歸州的木工手藝如何?”
陳管事實話實說:“這些家什做工,自不如蘇州的。”
文箐想李誠這么熱忱的提出此事來,想來是一片熱心,可不能打擊了。便問他道:“既然大件的咱們怕不好脫手,不知可否有小件的?再說,這歸州山清水秀,叢林密布,不知山貨如何?”
她這也是突然想到的,想想總不能左一個不成,右一個否決吧,這樣大家都沒盼頭了,可是不好。
陳管事聽得,眼前卻一亮:“小姐這主意真不錯。這夏末了,馬上秋天來了,這山貨很是好!便是多收些皮毛來,江南一帶都是缺的。既不貴,又不怕積貨,脫手也快。”
李誠想著小姐倒是比自己考慮周全,經這么一點撥,自是如夢初醒,忙道:“這個,小姐說的極是。我這便再去看看。總能找到合適的。”
陳媽欣喜地道:“我看這個好。毛皮就是賣不了,自家也能用上。咱們當時在成都買的,都沒了。眼見秋天來了,正是要用上的時候。”
周夫人一直在旁邊聽著,也不插嘴,這個時候點點頭,道:“那就煩陳管事同李誠一道去找找。”
私下里,陳媽眉目間透露出喜色道:“夫人,小姐這第一件事,看來就辦得開門紅,我看她行事先不著急做決定,先問清了再想好,這倒是好的,同夫人真正一樣一樣的。”
周夫人已經是很滿意了,只是不想太表現出來,怕到時陳媽一轉話,讓文箐過于自負,便道:“也算是她機靈,能想到山貨。你到時教她認認毛皮,如何欣挑揀好壞。”
陳媽自然是信心十足地接過了這個擔子,似乎那些上好的毛皮堆在自己眼前一般。
沒幾天,兩個男人都摸了摸周邊情況,比較一下行情,發現確實比成都府要便宜多了。另外也說這里獵戶多,皮毛甚便宜,才幾貫錢的也有,偶爾不到十貫也能挑個好的。
這樣,便算是定了進項。由李誠到周邊一帶收毛皮,順帶找木工手藝好的收些小木件。再由陳管事這頭全部在碼頭來處理,賣于過路東行的商家,或者船戶。加上阿靜針線活兒沒得主產,眼看秋天來臨,不妨多做些出來。便是不穿,拿出去賣,也是值的。
文箐一直對古代的“中介”——牙人行當很是好奇,有了周夫人的“尚方寶劍”,便也問了。陳管事也說得全面。
明初重農抑商,所以非常限制牙人。最初,高祖時期,只設有官牙,管束嚴厲。《大明律》規定:“私充者,杖六十,所得牙錢入官。官牙埠頭容隱者,笞五十,革去。”關于牙行評估物價不平的懲處,《大明律》“私充牙行埠頭”條規定:“計所增減之價,坐贓論,人己者準竊盜論。”其他還有各項牙人的行事規矩,不得觸犯,否則有律可究。
成祖時期,私牙行方才漸露頭腳。但也是不按抽成,只是每次交易方可得些辛苦費,一趟好的買賣約能得幾十文銅錢,少則幾文。可是私牙行的牙人也得在官府里登記,個人不得私下里接貨,否則也得追其罪。
文箐一一記在心底,原來牙行規矩森嚴,比現代的中介公司管理要嚴格得多。想來陳管事要是一月得三百貫鈔的話,想來必是嘴上功夫了得,辦事能讓人放心,方才能得如此多賞錢。
另外,想著“身體是革命的本錢”,健康最重要。可是古代也沒有專門女子鍛煉身體的。既然守孝在身,也不能多去串門找鄰里玩,又怕多來往多了是非口角,但總不能老是囿于一室。
想著周大人在寺里,一日便是花個幾文錢,雇輛驢車,到歸音寺山腳下,由阿靜陪了姨娘,阿素帶了文箐和文簡、栓子和豆子,四個每隔三日里爬一趟山,祭拜了周大人。初一十五陳嫂也跟著去,替夫人去燒支香。
文箐為自己能想到這個主意,非常高興,因為這樣,全家都能鍛煉身體了。最主要是悼祭的時候雖然悲傷,可是聽阿靜將家里的事,一項一項在周大人靈前說得,便如一周總結一般,總能見到情況好轉,這多少也能沖淡大家的哀全傷情緒,告慰周大人在天之靈。
這樣一家子,既然有了進項,雖是少許,但多少都令大人們覺得生活也有所緩解。所有的人,一下子便似乎開展了新的生活,家里上下都換了一種心情,不再沉重壓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