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生活面面觀

正文75 忍至極處

正文75忍至極處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75忍至極處

明朝生活面面觀正文75忍至極處。

()各位親,第二更到提前一天吃粽子嘍(MS我家老吃這個啊,呵呵)

既然要等茶點上來,便是無聊,文箐拿出剛買的手抄本來,才翻得一眼,便聽小黑子道:“慶兄弟,你好學也不至于若此吧。你弟可是無聊得緊。”

文箐不好意思地放下書來,道:“這書倒是有幾分意思。我且同你們講講這書里的一點小典故。”她開始講的王戎識苦李的典故。

可是才講完,樓樓口又走上來了六七位書生,直接奔他們所坐方向來。其中一個比較胖一點的,著的雖不是生員服,卻是布料為絲綢,顯然家里非富即貴。只是他一進來,掃了一眼,便指著文箐他們一桌道:“小二,我便要那座,那處向來是我們坐的,你怎的半點眼力見也無?快點與我們騰出地方來莫要擾了我等雅興,否則唯你是問。”明明桌子已有主兒,卻半點兒不征求文箐他們意見。

小黑子欲發火,文箐勸阻他:“忍一時風平浪靜。不過是挪一個地方罷了。”起身欲走。

小黑子卻不樂意地道:“記得我昨日里說的那個棒打花子的么?便是他還有……”他卻沒說下去了,因為小二走了過來,他沖小二要發火,可是人家再三好態度的懇求,又覺他欺生,可恨得緊。

文箐聽得,心里亦不快。可是半點兒不好表露出來,生怕自己要是贊同他的話,必然等于火上添油,便道:“黑子哥,今日咱們是為了盡興,不是為了找氣,且讓一讓為好。”

黑子十分不痛快,且加之旁邊亦有別的書生上來表示感謝,既應承過兄弟一定忍到底,便也壓了火氣,只好聽從兄弟之言挪到得另一桌。

哪里想到,他們這廂好意相讓,那個胖子亦認出小黑子來,哼了聲,十分不屑地看向文箐這一桌。

這幾位書生便立時將小屏風拉開來,以示與廳中其他人不為伍,又或是要吃酒品茶吟詩聯對,以防廳中雜客相擾。只是屏風小,卻并不能將這一桌椅全部圍攏來,文箐這邊與那處仍是相通,且未曾有遮擋,亦能看得到外頭動靜。

可是在小黑子忍怒未發之際,卻又聽得一聲譏諷,道:“咱們這是文會,怎的倒是與小販并肩齊桌了?”

有人聽得這話,便問史兄何處出言?那胖子卻是直指小黑子所坐之處。眾人皆看向眼前三人,上下打量起來,眼光里或者考量,或者不屑,亦有寬容。有厚道的勸道:“都是喝茶,史兄也無需計較這般。”

文箐一看,果然是適才說話極不客氣的那個胖子。可是他怎么便知自己是小販?何來此語?她看向小黑子:“你上午賣墨,見得過他?”。

小黑子見慶弟一眼看出其中原委,悶聲道:“真是狹路相逢,冤家路窄。上午賣墨,他存心找茬,愣是把我的生意攪了。咱們如今還給他騰地方,慶弟,我是真窩火。”他這邊細細說了具體過程,要不是掛切著慶弟生病,自己時時念及一個“忍字”,否則上午便同這胖子撕破臉皮了。

文箐聽完,心里亦是十分不平靜:這座位自己讓得真冤,早知此人這德性,便……自己這一讓倒反而瞧成軟弱與巴結討好了。可是不讓又如何?難不成再次發生鄭商人搶胭脂盒類似事件?胖子既同書生一道,想來也是讀得詩書的,衣著又十分好,比旁邊生員可是看起來富貴得多,自己是不想得罪此人了。上次不過是遇到一個讀了幾年書的無賴,結果要是沒有袁彬出現,便會被訛上了。如今,生怕惹禍上身,默念《靜心經》“上士不爭,下士好爭……流浪生死,常沉苦海……”更是扯了小黑子勿要發作。

小黑子憤道:“慶兄弟,你這下曉得這人有多無禮了吧。咱們適才便是不該讓座……”

小二在一旁,給他們上茶,亦好言相勸,并再三感激他們如此大度。小黑子得了他這話,也不想為難人家,只讓他倒好茶,速速下去。

文簡仍是有幾分不明情況,雖然其間說了一句“那人說黑子哥,是惡人”的評價后,又低頭想他的問題。此時想清后,便問道:“哥,王戎他怎么就曉得那是苦李?”

小黑子見他一臉稚氣,渾似身邊的煩惱半點不曾擾得他,反而還在繼續剛才的典故,一時也覺得好笑,便也拋了怒火于一旁,眼下有能為人師的機會,自是不放過,一臉認真地道:“簡弟,你想啊,路邊人來人往,既然前面有過折斷的樹枝,要是好吃的話,還不都摘光了?還能留到后來。”

文簡仍謹記以前的教導,疑惑地道:“可是,不摘,是因為犯盜。哥以前說是摘樹上鮮桃,那叫‘盜’。不好……”

小黑子被他逗樂,此時是真忘了剛才的不痛快了,哈哈大笑道:“這王戎真是聰明。可是簡弟更厲害。”

文箐點頭,對弟弟這個搭話很滿意,至少自己同他講的,不說全部記得,可是大部分都在他腦子里長了記性——很是欣慰,頗有成就感。微笑道:“要摘有主的桃李,是‘盜’;摘那無主的話,則無妨,無須顧慮。”

那邊書生們本來正在酬唱和詩,結果因為某句有了爭論,開始引經據典,力圖奪倒對方。沒想到,扯著扯著,話題便扯遠了。比如眼下正在爭論一個問題:柏梁臺詩(酬和詩體的鼻祖與開端),到底哪句最為高雅?東方朔其人……

文箐心想,柏梁臺詩,妙就妙在每句詩的主人所賦內容,恰是他們個人職業或身份或性情的真實寫照。高雅不高雅,非關緊要。著緊的畢竟皇帝在前頭開的首句,誰還敢高過一頭去?東方朔作收尾,他最后那一句那是相當詼諧,正是東方朔之性格寫照。這要是書生太呆板了,可不就是嫌那句不如武帝開篇的氣勢么?

那胖子卻因次和的問題,拉拉扯扯,說到了蘇軾所和之經典詩句(《和子由澠池懷舊》),又提出一個問題:為何蘇軾兄弟如此出名,怎么他們的后代反而是名不經傳了呢?

文箐覺得,文人之間,討論討論是常有的事,想想當初老爸的一群學生沒事亦被請到家里來開座談會似的,爭得面紅耳赤,那時她正在上小學,還忙著給燒水遞茶,聽到那些爭論,只覺得是無聊得很啊,自此便不想多向古文學靠攏——可是老爸喜歡,說這叫學術探討。

旁邊書生桌是熱鬧,聲音亦大,小黑子亦尖著耳朵聽,卻嫌酸腐,又自覺自己不太懂,才樂起來的情緒,又低沉下來。

文箐視看透他心一般,安慰道:“黑子哥,他人喜樂且由他,我們且尋我們的自在與高興。你要是不喜那人,當作不存在,便是最好的輕視了。”

小黑子聽得這話,也深覺慶兄弟這話極是有道理,這會兒也不顧忌什么坐姿,懶散地往椅上一靠,在桌下伸長了腿,只覺四肢百閡都通暢。想著兄弟倆由輕松的話題又轉為做人的道理。便道:“慶弟,你這故事就講完了?我怎么還沒品出味兒來呢。”

文箐點頭道:“要想聽,還有呢。說的還是王戎,他家有棵李樹結的好果子,且他生性節儉,想掙錢,于是要賣李。又擔心要賣于他人的話,人家吃了李得了核,隔上一兩年,也能種得李,誰還來買自家的?”

小黑子本來還想說,那要是人人都如王戎他這般想,還豈不是天下沒人賣李了?不過想想自己掙錢的心思,又覺得有理,便把頭靠在搭腦上,放松身子,享受著與慶弟的說笑,道:“也是。這樣一來,也只能賺得上一兩個年頭了。那還能如何?”

文簡咂巴下嘴,發覺好久沒吃過鮮李了,想了想,道:“可以去肉,腌了做果脯。”

文箐發現弟弟的思維真是遠。可能是因為常給他買零食吃,所以見得多了,便也能想到好些事,這才發現一個人的見識真是從小培養出來的。她再次表揚文簡道:“簡弟真是厲害。不過王戎那時可沒簡弟的法子高明。”

小黑子追問道:“慶弟,快說,他想了什么法子來?”

文箐笑道:“王戎只能將李子都鉆個孔,這樣核仁也壞了。”

小黑子大笑道:“哈,這人也太壞了。這李子還賣得掉嗎?”

文簡也笑,道一聲:“真笨。”

不同的人,關心的問題不一樣——

小黑子關心的是能否賣得出去;文簡是覺得王戎這個人還不如自己的主意好,頗為自得;文箐,意在讓他們分心,不再想剛才的小小風波。

正好小二又端了一碟果子來,道是賠禮與謝意。小黑子自是接受了。這時文簡卻突然興奮地叫道:“啊,哥,我曉得了,王戎為何曉得那是苦李了。因為他們家是種李的”

這就好比是冷水冒熱氣。突然他來這么一句,本來不怎么搞笑的,想想前面說的,這半天了,他突然得出這個結論來,那就是好笑了。

這下,連文箐都笑得合不攏嘴兒,小黑子手拍桌子大笑,“哈哈哈哈……笑死我了”。他拍得桌上茶水都溢出來了。

小黑子笑完后,揉著腮幫子道:“慶兄弟,你這是哪里來的笑話?”

文箐舉了手中的抄本《世說新語》:“適才略翻了一下,正好翻到《儉嗇》這一卷中關于王戎賣李。”

小黑子笑著摸著文簡頭道:“要說慶兄弟會講典故,可還是咱簡弟講的笑話最是過癮啊。來,簡弟,大哥敬你一杯茶。”

文簡樂呵呵地笑,學著小黑子有模有樣舉杯慢慢喝一口。

這三人大笑,自然引起了旁邊人的注視。

結果旁邊有一書生聯詩為:“無知小兒論世說”。

他這話聲音特大,唯恐旁人聽不到一般,說時語氣更是諷刺。

1、王戎識李的舊故事,稀依記得是某課文內容,想來大家都知道,就略過不寫了。要想知道原文的,可以搜索“王戎識李”或“王戎識道旁李”。

2、柏梁臺詩,據傳,乃為現存最早的七言古詩,摘錄如下(附注:引自論文《柏梁臺詩真偽考辨》王暉)

漢武帝元封三年,作柏梁臺,詔群臣二千石有能為七言詩,乃得上坐。日月星辰和四時(皇帝)。驂駕駟馬從梁來(梁孝王武)。郡國士馬羽林材(大司馬)。總領天下誠難治(丞相石慶)。和撫四夷不易哉(大將軍衛青)刀筆之吏臣執之(御史大夫倪寬)。撞鐘伐鼓聲中詩(太常周建德)。宗室廣大日益滋(宗正劉安國)。周衛交戟禁不時(衛尉路博德)。總領從官柏梁臺(光祿勛徐自為)。平理請讞決嫌疑(廷尉杜周)。修飭輿馬待駕來(太仆公孫賀)。郡國吏功差次之(大鴻臚壺充國)。乘輿御物主治之(少府王溫舒)。陳粟萬石揚以箕(大司農張成)。徼道宮下隨討治(執金吾中尉豹)。三輔盜賊天下危〔尤〕(左馮翊盛宣)。盜阻南山為民災(右扶風李成信)。外家公主不可治(京兆尹)。椒房率更領其材(詹事陳當)。蠻夷朝賀常舍〔會〕其〔期〕(典屬國)。柱枅欂櫨相扶持(大匠)。枇杷橘栗桃李梅(太官令)。走狗逐兔張罘罳(上林令)。嚙妃女唇甘如飴(郭舍人)。迫窘詰屈幾窮哉(東方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