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偽君子

第六百六十八章 大索京師

第六百六十八章大索京師

刺殺當朝國公兼錦衣衛指揮使,這是一件驚天大事,以秦堪如今在朝堂和皇帝心中的分量來說,絲毫不亞于當初馬文升被刺事件。

眾所周知,大明自立國以來鮮少發生刺殺國公之事,更何況這位國公執掌著大明最暴力的錦衣衛,通常情況下來說,一般只有秦堪下令刺殺別人的份,現在居然反被人刺到自己頭上,秦公爺實在有點接受不了如此巨大的心理落差。

秦堪也終于深深體會到文官們的價值觀,利益這東西和自己的女人一樣,旁人是碰不得的,碰了就是你死我活的結果,從保值的角度來說,或許利益比女人更重要,畢竟利益恒久遠,而女人的保鮮期差不多只有一二十年,以這種邏輯來看,秦堪或許可以偷偷睡了文官們的老婆,但絕對不能碰文官們的利益,當然,這只是理論上,主觀來說,秦堪最好也不要碰文官們的老婆。

錦衣衛指揮使被刺震驚京師,最震驚的莫過于京師上萬名錦衣衛所屬,當昏迷不醒的內城千戶李二被抬進北鎮撫司時,所有人的臉上仿佛被重重扇了一記耳光似的,火辣辣的痛。一個以殘忍冷酷著稱于世的鐵血部門,最大的頭頭竟被歹人當街刺殺,天理王法何在?錦衣衛顏面何存?

唐子禾離開后不久,京師內所有錦衣衛千戶全部聚集秦堪的廂房門外,跪下重重磕了一個頭后。眾人陰沉著臉,一言不發地往外走,沒有一句表態,但臉上殺機密布。

秦堪遇刺的當天,錦衣衛萬人出動,京師電閃雷鳴。

無數市井潑皮閑漢被拿進詔獄,各市各坊千戶百戶瘋了似的向城中的城狐社鼠們拷問刺客消息,許多熬不住苦刑的閑漢們在詔獄內一命嗚呼,尸首趁夜被抬出城,草草往城外亂葬崗一扔。

今日的錦衣衛。在秦堪的默許下終于露出了猙獰的獠牙。風聲鶴唳的人們驚恐地發現,原來這幾年幾乎可以拿文明執法衙門流動紅旗的錦衣衛,它的本質終究還是暴力的,只不過它的首領一直習慣于用道理說話。他信奉“真理是吵出來的”。能斯文一點便盡量斯文一點。

然而一旦敵人不打算跟他講道理。妄圖用刺殺這種下三濫的手段解決爭執,秦堪自然也不會跟他客氣,連佛家禪宗都難免用“棒喝”這么暴力的法子教徒弟。秦公爺又怎會是吃素的?

秦堪被刺當日,整個京師城被驚怒交加的錦衣衛犁地似的犁了好幾遍,拿進詔獄拷問的閑漢足足數百人,刺客雖沒拿到,但京師掃黃打黑卻效果斐然,至于在京師活動的江湖好漢們則莫名其妙倒了大霉,不論是“鐵掌震神州”還是“云中鷂子”,但凡被錦衣衛發現,不分青紅皂白當即一擁而上放倒,冤不冤枉進了詔獄再說……

隨著寧國公被刺一事,京師的氣氛徒然緊張起來,整整鬧騰了一晚,錦衣衛將京師折騰得雞飛狗跳。

第二日早朝,百官聚集承天門等待宮門開啟,因昨日錦衣衛大索京師一事,今日文官們憋足了勁,誓要將秦堪拉下馬。

夜里又下了一場大雪,承天門的廣場上已被宦官們清掃過一遍,文官們站在滿地水漬的宮門前,如石雕木塑一般靜立不動,眼中醞釀著風暴般的深沉殺機,凜冽的寒風不斷肆虐吹拂而過,不少人情不自禁打了個哆嗦,一串鼻涕泡兒如水晶宮燈似的蜿蜒流下,使勁一吸溜,鼻涕被吸回去,然后……眼中繼續噴著殺機。

寅時一刻,宮門開啟,大臣們精神一振,各自整了整官袍,按品階列好朝班,正待魚貫而入之時,宮門的縫隙里竄出一名穿著絳紫袍服的太監,太監揚了揚手中拂塵,眼皮抬也不抬,不陰不陽地道:“陛下龍體有恙,罷朝一日,諸臣各自回衙署理事,不得怠政。”

大臣們愕然互視,接著一股怒氣直沖腦門。

這昏君自己罷朝,卻有臉要他們不得怠政,若不是宮門不讓進,大臣們非得跑去太廟前嚎兩嗓子“先帝啊”……

將眾人的表情盡收眼底,太監嘿嘿笑了兩聲,繼續道:“陛下還說了,眼瞅著離年關只有兩三日,恰好陛下龍體微恙,無心國事,索性便從今日起休沐了吧,諸臣回衙將差事交辦妥當,上元節過后再恢復上朝,期間若逢大事,悉由內閣和司禮監而決。”

撲通!

一聲悶響,終于有大臣面朝太廟方向跪下,提起一口丹田氣,扯著嗓子便嚎起來。

“先帝——”

“別,別瞎嚷嚷……”太監笑瞇瞇地弓著腰伸手擺了兩下,像掐住了一只正在打鳴的公雞的脖子:“陛下年初一才會去太廟祭祖拜天,您現在跪得太早了,甭管對先帝有多少心里話兒,年初一再說。”

朱厚照龍體確實有恙,昨日金殿渾身抽抽不算什么,他最大的病是犯賤。

大臣們還圍在承天門前不肯散去,想進太廟跟先帝聊聊天訴訴苦的時候,朱厚照卻從西華池畔的豹房悄悄離開,一身店小二伙計裝扮,肩頭搭著一塊臟兮兮的白巾,嘴里嗯嗯啊啊哼著小調兒,身后卻不遠不近綴著數十名神情緊張的禁宮侍衛,一個店小二配上如此豪華陣容,令人神經錯亂。

熟悉的西城小酒肆里,布衣釵裙的劉良女已擺開了攤子,眼下時辰尚早,酒肆里本無客人,今日一大早卻已有一位華衣公子坐在里面。

華衣公子已與劉良女有過數面之緣。劉良女對他并不陌生,她知道這位公子與自家酒肆的小二朱壽是熟人,……或許朱壽也并不叫朱壽,月前朝廷平定寧王之亂,王師凱旋回朝,那位高高騎在馬上,享受萬眾歡呼的少年威嚴天子,與她店里那個整日嘻嘻哈哈沒個正形,見人便點頭哈腰的店伙計仿佛一個模子印出來似的,那日劉良女躲在歡呼的人群里。驚愕地看著那個騎在馬上的當今皇帝。那一夜,劉良女輾轉無眠。

朱厚照走進酒肆時第一眼便看見坐在桌邊獨自喝酒的秦堪,于是眼睛一亮,賊兮兮地朝劉良女嘿嘿笑了兩聲。指著秦堪小聲道:“姑娘。我有個熟客在那邊。我去與他聊幾句再來做活兒……”

劉良女朝秦堪的背影瞟了一眼,那日王師入城,這位華衣公子當時穿著蟒袍陪在圣駕一側。顯然也是驚天動地的大人物,若換了尋常百姓女子,知悉朱厚照和秦堪身份的那一刻恐怕已磕頭如搗蒜,然而劉良女的態度卻一直沒有任何變化。

一介貧寒女子,靠自己的雙手掙得溫飽,仰不愧天俯不怍地,無畏亦無懼,哪怕貴如皇帝站在她面前,只要他說他是朱壽,她便當他是朱壽。

不得不說,朱厚照看女人的眼光確實比當皇帝強多了,他的一生吃喝玩樂談戀愛,任哪一件事做出來都比當皇帝專業。

朱厚照嘿嘿笑著走到秦堪面前,道:“想喝什么,我請你。”

秦堪不假思索道:“我想喝燒刀子,越烈越好。”

朱厚照笑臉有點僵:“小店沒有燒刀子。”

“好吧,我是個很隨和的人,來一壺竹葉青也行。唐詩有云:‘金盆盛酒竹葉香,十杯五杯不解意’,搭上二兩豬頭肉,味道想必是極好的。”

“沒有竹葉青。”

“那就來一壺琥珀酒,唐詩又有云:‘北堂珍重琥珀酒,庭前列肆茱萸席’,搭上二兩豬頭肉,味道亦是極好的。”

“沒有琥珀酒。”

“那么,文君酒?唐詩還有云:‘始酌文君酒,新吹弄玉簫’,當然,酒后吹簫這種事我們不提倡,但若搭上二兩豬頭肉還是極好的……”

朱厚照目光有些不善了:“小店沒有文君酒!”

“柏葉酒?”

“沒有!”

“芳春酒?”

“沒有!”

“桂酒,蜜酒,杜康酒?”

“也沒有!”

秦堪索然嘆息:“什么都沒有居然敢開店,這世道怎么了……”

朱厚照壓低了聲音,咬牙道:“你今兒是來砸場子的吧?”

秦堪眨眨眼:“豬頭肉總有吧?”

“這個倒是有。”

秦堪笑了:“那就二兩豬頭肉,不要酒,其實我戒酒已半個月了。”

“昨日聽宮里太監說,你在鬧市被刺,瞧你的樣子應該毫發無傷,刺客拿住了嗎?”

“刺客自盡了,今日臣是來向陛下請罪的,為了緝拿刺客同黨,錦衣衛昨日在京師鬧出了一點動靜……”秦堪有點心虛,他知道昨日鬧的可不止“一點動靜”。

“這個我已知道了,今日早朝那些大臣們正打算拿這事做借口針對你呢,造船出海違祖制在前,錦衣衛大索京師在后,這次大臣們可沒打算放過你,幸好我天縱英才,猜到他們會有什么反應,索性將朝會停了,讓他們想告狀都找不著地方。”

秦堪拱拱手:“多謝陛下為臣周全一二。”

朱厚照得意地笑了笑,隨即臉色微沉下來:“秦堪,躲得過初一,躲不過十五,這件事從根子上來說,還是造船出海一事,我頂多只能拖住半個月,明年上元節一過,皇宮恢復朝會,你若還想不出法子把這件事妥當處置,恐怕新年的第一次朝會會很不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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