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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匕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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烏咸的眼珠渾濁,整個人垂垂老矣,但望向姜思樂時,那份智慧和威嚴的感覺仍舊在。

“他帶著人進入了王帳……”姜思樂看到烏咸的眼中閃過一絲狠厲,緊接著他就閉了嘴,不肯再繼續說下去。

似乎是心愛的小兒子的背叛狠狠的傷害了他,因為羞恥或者憤怒而不愿意再次提起。

這看起來很正常。

“不可能。”姜思樂盯著烏咸的臉,她見到烏咸拉平嘴角,一臉不悅還帶著幾分煩躁,想要將這個話題翻過去。

“沒有什么不可能的。”烏咸冰冷的駁回姜思樂的質疑,姜思樂看到在這個關口,他仍舊在乎自己的威嚴。

“那天他才將車隊送到狼喉……”姜思樂還想要更深入的聊一聊,主要是在烏咸的身上找到破綻。

而她認為這件事可以打開突破口。

對于一個父親來說,這個突破口要么是孩子,要么是婚姻。

當然,對于一個母親也是一樣。這是她在學校聽她那位免費的心理醫生說的。

這些心理學‘知識’——如果他們能叫知識的話,對學舞蹈沒有什么用,但是對應付家長、或者迅速拉近一個人的關系,很是有用。

烏咸越是抗拒,姜思樂就越是覺得‘寶藏’就在這后面。

“他想要造反,我就將他逐了出去。”他的語氣很不耐煩,那語調好像他們討論的不是他的孩子,而是一個陌生人的死活。

她眼看著烏咸越來越對她們的對話失去了興趣,他的眼睛半瞇著,嘴角也耷拉了下來,甚至好幾次想轉身。

這是標準的抗拒行為。

姜思樂在心中高興的轉了個圈,繼續問道:“是因為烏穆嗎?”

她看到烏咸的手緊張握起,隨后才緩緩松開。

這個人終于肯抬起頭,他看了她一眼,似乎是因為秘密被拆穿有些局促和無奈。

“是……因為烏穆已經是繼承人了,他又犯了那樣的錯”

說到這兒,烏咸的語氣變得微弱,就像是一位狠下心來又后悔的父親。

似乎一切到這里就有了完美的結局。

一個犯了錯的小兒子,一位憂心政治的父親,理所應當的驅逐。

但姜思樂總覺得哪里不對。

也許是這一切結果來的太過輕松,反而顯得虛假或者夢幻。

姜思樂問出了一個至關重要的問題:

“王帳?造反?烏騎之前從沒有任何要造反的表現……”

說到這兒,她的聲音驟然停住,宛若演奏時突然崩斷的音弦。

她笑了,姜思樂看著烏咸笑的很開懷,笑聲刺耳,讓這個被挾持的老人只覺得她是個瘋子。

但事實上,真正瘋狂的是另一個人。

姜思樂對著他,一字一句緩慢的說道:“老頭,是你叫他去的對嗎?”

在她的注視下,烏咸不為所動。

姜思樂湊的更近了些,她的聲音宛若魔鬼的低語,沉靜又令人瘋狂。

“是你……是你叫烏咸帶人去的王帳。也許是要給他什么任務,也許你什么都沒說”

看著烏咸面無表情的模樣,姜思樂嘲諷道。

“因為他對你很信任,你既是他的父親,也是他效忠的單于。他當然不會對你有戒心。”

說到這時,姜思樂都忍不住為這個被騙了的小可憐動容,即使曾經烏騎曾對她言辭無禮。

但很可惜,她沒有能說動烏咸。

這個老男人比她想象中要冷血更多,但也許這就是王者的特質?

姜思樂想到曾經商討和親時,她的父親也是這樣,在心中早已冷冷的將她賣了,但在面上仿佛還尊重她的選擇。

烏咸很沉默,這次他沒有反駁,他什么都沒有說。

“為什么一定要在那一天?”姜思樂順著這個問題,繼續捋著邏輯和脈絡。

“那時候他應該什么都沒做準備。你在害怕……”

烏咸的眼皮跳了一下,依舊是那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摸樣。

“這和你——我的閼氏,有什么關系嗎?”烏咸淡淡的說道,他仿佛對這一切毫不在乎。

姜思樂盯著他的眼睛,他就是在對這一切毫不在乎。

她的嘴角泛出嘲諷的笑意。

“自然沒有干系,但我樂意。”

姜思樂冷冷說道,她握著匕首的手百無聊賴的耍了個圈,那刀光在烏咸的瞳孔中閃現出凜光。

這似乎是一種威脅,但姜思樂并沒有進一步的打算。

“為什么是烏穆?”她問出了這件事情的重點,也是最容易被忽視的問題。

為什么是烏穆?只是因為他是長子?

歷史上那么多偏愛小兒子的君王,比如說她的好父皇就對愚蠢到造反的老七,百般信賴。

而就在姜思樂還未到青夷的打聽中,流言里,烏咸也是更寵愛自己的小兒子烏騎,而非大王子烏穆。

流言雖是流言,但總是有根據的吧。

更何況,姜思樂曾經親眼看見過烏騎。烏騎身上那嬌生慣養的紈绔氣性,簡直和未出嫁的安樂公主一模一樣,都是眼高于頂,備受寵愛。

“別太過了”烏咸冷下臉來,所有的從容、假裝出來的冷漠都煙消云散。如今,他就宛如一頭被觸怒的野獸,瞳孔死死的瞪著姜思樂,倒影出她微笑的面龐。

烏咸猛地起身,想要奪取姜思樂手上的匕首,但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身體程度。

姜思樂輕盈的躲開他的攻擊,反而錯步走到烏咸的背后。

他還未來得及回來,就感受到了脖子上的鋒刃,烏咸終于停止了他的動作。

“老頭”姜思樂輕蔑的威脅道,“我可不是你那聽話的兒子,乖乖的站在那兒任你處置。”

說著,她將那匕首從烏咸的喉嚨輕輕劃了一下。很快,血液噴涌,烏咸的整個脖子都沾滿了血跡。

他忍不住用手往脖子間一抹,只見那干癟的手上滿是紅色的血液,倒影在他瞳孔的——是刺目的血紅色。

之后,不管姜思樂再怎么提問,烏咸始終一言不發。他嘴唇緊閉,下顎微微繃緊,他曾冷漠的瞥了姜思樂一眼,隨后就是長久的沉默。

他是在篤定,我不會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