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侍郎死了。
這原本是少數人意料之中的事,但也在大多數人的想象之外。
就像是當一座高山還存在時,沒有誰會想到它會在何時坍塌,徒留下一地狼藉。
在朝堂上,遲侍郎從來不是高山,他反而是那只在諺語故事中狐假虎威的狐貍。
平日里張牙舞爪,彰顯著自己的權利和威勢,從而告知其他人自己不好欺負,并且隨時有可能將爪子撓向其他人。
但實際上,他并沒有自己的力量。
就像是皇帝可以有無數個寵臣,但他無法離開圣上的恩寵而在這個朝堂上活下去。
即使如今的他已經手握著無數的權利,讓眾人在敬畏中忌憚他,但權勢宛若浮云,浮云總有溜走的一天,而權勢和命運也不只單單的照顧一個人。
就像是潮汐,有潮起時,就會有潮落之時。
紅衣衛是一把鋒利的劍,但更是一把雙刃劍。
使用武器的時候,也難免在手上沾染污漬和獻血,這是執劍人無法選擇也無法避免的。
三月二十七日
御史臺參紅衣衛三十七條大罪,鋒芒直指紅衣衛暗地里的主人——遲忠君。
然而,這只是其中的一把劍。
三月二十九日,泉州知府的奏折上的京都,其奏折中聲淚俱下的痛斥著紅衣衛在地方的肆意妄為,并且還草菅人命,多有民憤激昂,百姓甚至對其投擲爛菜葉。
緊接著泉州知府奏折的,是景州、瓊州等四個州府發來的痛斥紅衣衛在當地的肆意妄為,要求必須嚴懲紅衣衛及遲侍郎的奏折。
這其中的玄妙,大部分人都心下會然。
無非就是聯名威逼陛下罷了。
這是文官們常用的手段,也是他們用的最好的手段。
俗話說,法不責眾。
這個還是越是聲勢浩大,越是能夠保的了頭上的腦袋和烏紗帽。
更何況,這是危險,但同樣也伴隨著機會。
只要將遲忠君絆倒,那不光重創了文官們想來延誤的紅衣衛,而且徹底的將大部分的權利攬到自己的懷里。
這也算是一舉兩得,十分之英明。
正是因此,朝堂上,乃至全國內的官僚體系中,遲侍郎已經是大家的公敵,人人恨不得親手推下來的對象。
但即使是這樣,事情發展到這個地步,陛下依舊信任著遲侍郎。
很多人小看了陛下對遲侍郎的信任,或者說,那一日陛下的遲疑,甚至堪稱敗筆的錯誤選擇給了他們信心,也蒙蔽了他們的雙眼。
姜弈會在景安公主和遲侍郎之中,選擇景安公主,但這并不代表陛下對遲侍郎并不信任。
至少如今看來,與他們這些朝臣相比,陛下依舊更為信任遲侍郎。
在朝堂上,也是對遲侍郎的維護更多。
烏穆這次回來時,就在心底里想著,將徹底抹平或者收攏整個草原的大小部落的這件事情。
他知道此事應該慎重決定,并且這樣浩大而充滿變化的事情,一時半會完全無法開始完成。
但是烏穆還是在內心中無法克制這種激動。
這種感覺有些讓他沉醉,但又讓他不安起來。
所以他一會到王城后,就首先找到自己的叔父,跟烏去疾談論起這件事情。
在烏穆的構想中,這件事情就在幾年后將會開展,在變法成功之后,他們終于要向草原各個部落昭示自己的強大,以此拉攏。恐嚇……用各種各樣的手段來讓各個部落漸漸和青夷交好、融合,最后徹底加入到青夷中來。
對于草原上這群扯著后腿的隊友,烏穆早已經都被他們的各種奇葩操作磨沒了脾氣。
烏穆的想法是:如若能擺脫他們,或者靠拉攏和親和性的行為來讓他們聽青夷的話,那是最好的。
實在不然的話,他已經決定要用武力狠狠打性這群只會窩里斗的莽夫。
烏去疾聽到烏穆的這些想法之后,皺了皺眉頭,但并沒有開口評論這想法的優劣好壞,只是讓烏穆去正殿。
正殿中,屬于烏去疾的座位空著,在那空位的大對面,陸青正忙碌著。他這些日子一直在收整修正關于即將頒布的新律令,如今只剩下的最后幾條還需要仔細的斟酌。
“噢……差點忘記了,今日是單于回來的日子。”
陸青聽到特別的腳步聲,動了動耳朵,片刻后從文書堆里抬起了頭。
烏穆的樣子很是好辨認,陸青看著他愣了愣,但馬上就回過神來,開口小聲的說道。
烏穆倒是也沒有跟他置氣,他大踏步的走到陸青那已經被一踏踏的文書占領的桌案旁,低頭隨手拿起了一本看了起來。
“叔父讓孤來正殿看看……”
烏穆解釋道。
他原本都不是特地來抽查陸青處理公務的,如今的陸青已經得到的他的信任,他不愿意再用從前的態度來對待他。
雖然是是這么說,但烏穆還是對這次修改的新律令很是感興趣。
畢竟這樣算是從他手中開始的新政策,烏穆很是好奇它能夠將青夷拉向哪一個方向。
他治下的青夷會變得更好嗎?
這些問題似乎只有命運可以回答了。
烏穆入目看到的就是陸青整潔的字跡,筆跡瘦挑而有力,可以看得出下筆的人很是認真。
由于這些文書,陸青依舊是用大夏語撰寫的,烏穆看的有些緩慢,但一字一句看的他連連點頭。
陸青見到烏穆自顧自在一邊看起來,他就繼續低下頭手中的筆繼續書寫著。
等到烏穆看完了關于飼養馬匹相關的律令時,已經過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時間。
毫無意外的烏穆對這些文書都很滿意。
在他看來,即使是他自己去寫,估計也很難寫的了這樣的簡介并且完整,其中的刑律方面的內容在烏穆看來尺度把握的也很是不錯。
既不算嚴苛,但同時也盡可能的讓其負責的范圍變得更廣。
就比如對草原上那些可惡的偷馬賊就有了合適的處理方法。
“不錯,真是厲害啊”烏穆感嘆道。
如今在他的眼中,所謂的天才,天資聰穎,也不過陸青這樣的人吧。
想到這兒,他忽然開口道:“陸青你想不想聽一個好消息?”
這句話讓伏案書寫的陸青身形頓了頓,扭過頭來望向烏穆,眼
神有些疑惑。
“什么好消息?喀什部落的事情解決好了?”
陸青隨口問道。
對于烏穆這時不時的不著調,他都已經習慣了。
烏穆神秘的笑了笑,等了一會,留足了神秘感才開口說道:“等到新法頒布完成,估計你的頭銜也要加上一加才對得起這份兢兢業業……”
陸青背對著他挑了挑眉,似乎有些不相信。
烏穆進一步說到:“比如說……你覺得右賢王的位置如何?”
陸青心中猛的一跳,但隨后眉目間也帶著幾分不可置信,他開口辯駁道:“莫要唬我了……便是如此,我也不過一個外人罷了。”
這件事情他何止是沒有想過,更是沒有動過這個腦筋。
被烏穆綁到青夷之后,他名義上是謀士,但實際上和囚犯也差不了多少,甚至還沒有少被烏穆捉弄過
“那倒是不一定……”
烏穆笑道。
泰山竹苑
春日起遲懶梳妝,青絲散亂窩竹床。
姜思樂這幾日犯了春困,整日里都沒有什么精神,就連和小道姑們談話聊天時都沒有什么心氣。
若是人在現代,她估計連被窩都不愿意離開。
伴隨著氣溫漸漸的升高,柳絮飛舞在空中,楊柳的枝椏都長得嫩綠,長長的柳條隨著微風吹蕩其‘尾巴’。
姜思樂就在那庭院中,大樹下,放置一把搖椅,上面鋪上軟布做成的毯子,一到閑暇時,整個人都窩進搖椅里,似夢似醒。
或者說,不管是夢,還是醒來,對她來說都不怎么重要。
不過是為了打發閑暇時間罷了。
消息傳到姜思樂的耳朵時,已經是四月中旬了。
四月的春日景色更加盎然,勃勃生機在其中,讓不少游人在郊外樂而忘返。
這次的消息并不是紅衣衛傳來的。
……因為那個時候,紅衣衛已經不在的。
一連兩次,一次是三月二十五,一次是四月初五。
這一連兩次紅衣衛的人都沒有按照固定的時候到她這里來,這讓姜思樂在心中不由得暗生疑竇。
往日里并非沒有這樣的事情發生過,但沒有一次能讓她隱隱感覺到有些不安。
待到四月初五姜思樂等了一整天都沒有等到紅衣衛來人的時候,她終于等不住了。
姜思樂先是讓阿義時帶著焦文去城內打聽消息去。
然后她自己帶著幾名護衛去找到了紅衣衛在泰山附近城池的基地。
但等到她到了那里時,這地方早已經變得衰敗不看,甚至桌椅散亂,宛如被土匪洗劫了
一般。
可紅衣衛算是天子的親衛,更是天子手中的利刃。
如今的這番模樣倒是讓姜思樂的心中更加不安了起來。
這一次她似乎一無所獲,找人沒有找到,找的地方也一片蕭條。甚至到最后,她連往日里無處不在的紅衣衛的面都沒見過一個。
她倒是可以去府衙門口直接去問知府知縣們。
但是姜思樂不愿意暴露行蹤,更不愿意攪擾到他們原本安靜的生活。
所以如今,這一條路也被他自己給堵住了。
等到姜思樂回到竹苑的時候,不久之后阿義時也無功而返,什么消息也沒有探查到。
不論是問紅衣衛,還是目前朝政的局勢,似乎一切都沒有發生一樣。
這倒是也還正常,畢竟這里離京都較遠,更遠離朝政。
除非是極為大的事情,譬如太后去世等,否則基本上很少會有消息流傳到這里。
而流傳到這里的消息早就已經算是過時了,老舊了。最近轉碼嚴重,讓我們更有動力,更新更快,麻煩你動動小手退出閱讀模式。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