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希言回道觀之后就開始籌謀下山之事。
其實她直接下山也不是不可,但是如果沒經過觀主那關,她就是個修行未完私自竄逃的人,容易給人留下話柄。
既然要走,就要把這些事情都處理一干二凈。
最簡單的辦法就是直接找觀主,讓她在名冊上畫個勾,神叨叨幾句,阮希言就功德圓滿了。
但是在阮希言印象里,她雖然掛名在清遠觀觀主名下,此人卻是個不好相與的主。
沒有阮老爺親自來接她,她若出要提出離開,還不知道要怎么被觀主揉捏。
雖然明白此事,但是能用正常辦法,阮希言還是不希望用其他法子。
施施然去了觀主居住的院子,阮希言說明來意,經通稟之后見到了觀主清玦真人。
“見過觀主。”算不上道觀的正式弟子,但是阮希言還是禮貌地行了禮,然后說明來意。
“這個嘛……”清玦真人掃了阮希言一眼,故作高深道:
“阮小姐在清遠觀修行幾年,確實即將圓滿。但是道法自然,阮小姐在觀里這幾年,吃穿一應用度都是在祖師爺那邊留了名的,若是想走的圓滿,大抵……”
說著,清玦真人用拇指和中指搓了搓,做出要錢的手勢,慢聲道:“最少也需要一萬兩銀子吧。”
一萬兩銀子?!
饒是阮希言預料到清玦真人會雁過拔毛,卻沒有想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貪婪!
要知道,一個七品縣官一年的俸祿也不過四十五兩,那一萬兩銀子是個什么概念?她上哪里去給清玦真人籌措一萬兩銀子?
怎么不去偷不去搶?清玦真人直接改行做強盜得了!
瞥了眼清玦真人那梳理的锃亮不知道多久沒洗的油頭一眼,阮希言微微福身,故作為難道:
“觀主,我只是一個弱女子,怕是拿不出那么多……”
“拿不出?拿不出你想什么功德圓滿?”清玦真人嫌惡地揮一揮衣袖:“得得得,出去出去,繼續滾出去修行吧!”
聽得清玦真人這話,阮希言深吸一口氣。
她給過清玦真人機會,但是既然此人如此貪婪,那就休怪她采用特殊手段強迫此人放自己離開。
轉身告辭,阮希言緩緩地走出了這間房。
見阮希言出去,清玦真人從寬大衣袖里取出一張字條,愛若珍寶般看了又看。
比起這位弱弱的阮小姐,那位何夫人才是真的有誠意。
何夫人派人傳來字條消息,若是能讓阮希言名正言順無聲無息地死在清遠觀,何夫人愿意出五千兩買阮小姐這條命。
本來是想大發慈悲讓阮小姐再多加五千兩買下她自己的命,既然阮小姐如此不識抬舉,那就別怪她用江湖道義了。
這樣想著,清玦真人叫來了徒弟清冬,耳語吩咐了一番,最后師徒二人沆瀣一氣,同樣露出一抹陰險笑容。
出了清遠觀,阮希言就開始思考如何應對如今的情況。
清遠觀身為豫州最出名的道觀,有東南西北四個方位的主殿,其中東殿更是不日前斥巨資請人設計修繕。
原因很簡單,大靖以東為尊,當朝皇帝南巡至道觀,必然要是去拜一拜東殿的。
東殿修繕好之后,她也曾去看了一看,整體性非常強,若是被毀了一部分,尤其是毀滅的手法再巧妙一些,十成十的研設先生都修復不了。
但是……這個手法是否過于陰損?
阮希言正垂眸思索著,忽然之間聽見前面有小道姑在談論著什么,似乎夾雜著自己的名字。
環視四周,阮希言當機立斷,藏在了假山之后。
而那兩個小道姑的聲音由遠及近也漸漸清晰起來:
“清冬師姐的膽子也太大了,竟然因為之前的小事就要給阮小姐下毒。”
“你怕是想多了,若是沒有上面的授意,以阮小姐的身份,誰敢讓她殞命?”
“啊,難不成是觀主也知道阮家變故,所以覺得阮小姐礙事,所以才……”
“噓!小聲點,小心隔墻有耳!你還要不要命了!”其中一個小道姑連忙向四周看了看,拽著另一人趕緊離開了。
待到這兩個小道姑離開之后,阮希言從假山之后出來,眸色沉沉。
她本不欲犯人,但是既然要爬到她頭上害她性命,那就休怪她出手亦是無情。
入夜。
等了許久,終于等到夜深人靜的時候。
阮希言并沒有睡著,感覺時候差不多,便輕手輕腳去了東殿。
因著東殿重要,所以哪怕是深夜,也依舊有小道姑交替著守護在殿外。
瞧著一素衣纖纖的烏發女子飄然而至,這些小道姑都以為半夜遇見到了艷鬼,驚慌地要四散逃去。
還是其中有一個人眼神不錯,認出了阮希言,鎮定道:“見過阮小姐,已經深夜,不知阮小姐來東殿所謂何事?”
阮希言柔弱一笑,露出一抹我見猶憐的溫婉笑容,細聲細語地說道:
“這位師姐,我深夜心事太重,輾轉難眠,想起觀中東殿修繕之后越發顯靈,便想獨自在里面停留片刻,不知可否?”
按理來講,已經深夜,這種事情是不允許的。
但是阮希言實在長的太過柔軟,加上人畜無害的笑容,可憐兮兮又略帶期許的目光,恰到好處的懇求語氣,都讓人對這樣一個弱女子狠不下心拒絕。
更何況,阮小姐是阮家人,也是豫州出了名的病美人,若是因為自己這一拒絕出了什么事便不好了……
這樣想著,那道姑便點了點頭:“阮小姐便進去片刻,最好不要多留。”
“多謝。”
在那道姑授意之下,東殿門開了一個僅供一人進的空隙。
阮希言邁步入內,朝著那道姑溫柔一笑,然后轉手關上殿門,扣上了里面的門閂。
那道姑一驚,連忙趴在殿門上道:“阮小姐,為何要鎖上?”
“這位師姐,我只是想要一個人靜靜待上片刻而已。”阮希言借著皎潔的月光環視東殿,語氣平靜地解釋道。
或許是阮希言的聲音太具有信服力,那道姑果然不再說話了。
而阮希言卻是從衣袖之中取出事先備好的赭石粉末打開,從不知哪位神仙手里握著的瓶子里倒出些水攪和。
根據自己的判斷,找準那些不好修復不好把控的墻圖,阮希言在整個大殿墻壁之上涂抹起來。
片刻之后,她清理了一下全部的痕跡,打開了殿門出來,又重新將殿門關上了。
“多謝這位師姐。”阮希言笑的平和:“那我這就離開了。”
被阮希言笑顏唬的一愣一愣,直到阮希言離開了很久,那道姑才想著進殿去看看。
這一看,她就嚇的魂魄俱飛:“這……這……”
跌跌撞撞連滾帶爬去了觀主院落,那道姑喊道:“觀主,大事不好了!”
隱約聽見遠處的動靜,阮希言閉眼睡覺。
她不屑于耍那些陰謀手段。
既然要離開,她就用明謀,光明正大地告訴眾人,光明正大地脅迫。
至于明日事,那就明日再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