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子知道,在他們這種出手作品以設計為主的產業,新意和獨創非常重要,倘若和“抄襲”兩個字掛鉤,那就是再也洗刷不凈的污點。
明明情況不算好,但是不知為何,聽見阮希言清清淡淡一句“莫慌”,他立刻就鎮定了下來。
怕什么,小姐已經不是幾年前那個弱柳扶風的病美人了,現在就算天塌下來,小姐也頂得。
品墨軒那邊的動靜越發大了一些,阮希言凝眸細聽了片刻,吩咐道:“將馬車駕到品墨軒門口。”
研設齋的幾位研設先生正在那邊說的唾沫橫飛:
“你們品墨軒根本沒有研設先生,既然你們不承認這《江雪圖》的題詩設計是抄襲我們研設齋,那你們的研設先生是誰?有種就出來!”
這廂眾人堵在品墨軒門口瞧熱鬧,聽的那是津津有味,忽然有一輛馬車緩緩駛來,停在了正中間。
一只纖纖素手伸出,輕掀起車簾,淺碧色的羽荷廣袖留仙裙擺微露一角,隨著車內人的動作搖曳,最后,那人緩緩挪步而出。
髣髴兮若輕云之蔽月,飄飖兮若流風之回雪。
除這一句,竟一時難以再用其他言語來形容面前人的瑰姿艷逸。
圍觀百姓不由屏住了呼吸,生怕驚動這位恍若天仙的女子。
平靜抬眸,阮希言淡淡瞧著那幾個來鬧事的研設先生,朱唇微啟,卻字字千鈞:
“品墨軒的研設先生,是我。”
好端端鬧著事,忽然來了一位姑射仙子,那幾個研設先生本來就些懵,如今一聽阮希言的話,更是愣在了當場。
還是為首的那人機靈,反應過來之后立刻質問道:“你是何人?就算你修復了《江雪圖》,為何要故意抄襲我們研設齋?”
“不過幾年未見,連主人家都不認得了么?”阮希言稍一揚唇,掠起一抹略帶嘲諷的淡笑:“可我記得你,謝知。”
為首的男子,在阮小姐的記憶里尤其深刻,因為他是個乞兒,被善良的阮夫人撿到帶回府,后來因為在設計一途天賦異稟,便入了研設齋。
他只年長了阮小姐四歲,但是已經成為了研設齋中極其重要的設計先生之一,說是首席都不為過。
聽見這句話,謝知上上下下打量阮希言一眼,頓了一頓,深吸一口氣道:“大小姐變化極大,在下險些認不出。”
這一聲“大小姐”喚起了不少人的回憶,圍觀百姓之中立刻有人驚呼出聲:
“原來這就是被叫做豫州病美人阮家小姐!前幾年不是上山修行了嗎,沒想到回來變成了這般模樣!”
“什么病美人,你看人家健健康康的,少咒人家!”立刻有人接口反駁道:“當年的阮小姐說是豫州第一美人都不為過,現在絕對堪稱豫州第一美人!”
阮希言的身份給眾人的震撼實在太大,霎時間喧囂議論聲就逐漸大了起來。
在距離品墨軒不遠處的一個轉角,何小宛坐在馬車,手中的帕子近乎要被擰斷。
阮希言!她怎么還沒有死在山上,反而下山來興風作浪?她不是身體弱嗎,為什么上天如此不開眼,不讓她病死在山上!
想起那驚鴻一瞥,何小宛眼中的嫉恨根本掩藏不住。
她自己的女兒阮惜嫻在自己的教導之下足以超越曾經的阮希言,但是卻萬萬沒想到,阮希言已不是當年模樣!
姚盈那個女人,活著時將她壓的喘不過氣,好不容易被弄死了,竟然又留下一個禍害給她添堵!
那邊阮希言待眾人議論聲漸漸平息之后,向前走了兩步,平視著謝遲,悅聲問道:
“謝知,你口口聲聲說《江雪圖》設計是抄襲,空口無憑,可有證據?”
“當然。”謝知掃了阮希言一眼,揚聲道:“這副《天欲雪》就是同樣的設計!諸位可以看一看!”
說著,謝知展開研設齋帶來的那副設計作品。
圍觀眾人紛紛探頭去看,隨后紛紛議論道:
“哎呦,不看不知道,這一瞧,還真的很相似!難不成品墨軒真的抄襲?”
“之前品墨軒的設計不都是研設齋設計的嗎?都是一家的,鬧什么抄襲不抄襲?”
緩步繞至這副《天欲雪》的作品前面,淡淡掃了一眼,阮希言目光帶著幾分淡漠:
“空有其形,卻無其神。你們可知隱字的精髓在何處?”說到這里,阮希言冷冷地看向謝知,出口之言毫不留情:
“謝知,你侮辱了我的設計。”
《天欲雪》借用唐代白居易《問劉十九》的“綠蟻新醅酒,紅泥小火爐。晚來天欲雪,能飲一杯無”的題詩進行隱字設計,略一看去,還有那么幾分高深的味道。
但是以阮希言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這題詩的隱字處理粗糙,該隱之處未隱,不該隱去卻隱,而且整體構造不算和諧。
謝知的臉色“唰”的一下變的極其難看,但是他極其聰明的低笑一聲,亦反唇相譏道:
“這是研設齋的設計,如何用,是我們的自由,怎么才叫不侮辱?大小姐以為故作高人姿態就可以證明這設計不是抄襲?”
“一直強調這設計是研設齋的,那你可知,隱字源自何處?隱字的目的和意義是什么?”將目光從《天欲雪》上轉移開,阮希言聲音溫和,卻字字逼人。
聽見這些問題,謝知的臉上閃過一絲得意,正要開口解釋,卻忽然被阮希言含笑打斷:
“這些,沒有記載,會些設計皮毛的,誰都能編出差不多,所以這些問題,你不必回答。”
幾個回合的言語交鋒,謝知隱隱感覺到大小姐已經變的難以捉摸,生怕這一次出了什么差錯,所以再沒有心思兜兜轉轉,而是直接問道:
“《江雪圖》題詩設計抄襲《天欲雪》,大小姐,此事你打算如何處理?”
“抄襲這頂帽子太大,我們品墨軒不敢收。”見將謝知的耐心消磨殆盡,阮希言這才極其有耐心地說道:
“設計,靠的就是實力。靈感的源頭總比抄襲者要技高一籌,所以,謝知,你可敢現場和我比一比隱字設計?”
沒有想到阮希言竟然提了這樣一個要求,謝知愣住了。
微微一笑,阮希言目光如炬:“怎么?難道你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