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慕好笑,這王嬸子平日里也算是個炮仗脾氣,只有在周叔跟前才小鳥依人。
楊小花看楊石頭不動,那幾個大人也不給她片肉,急了,要自己上手抓。
包老太眼疾手快,一塊骨頭丟過去,正好砸中楊小花的手。
小胖墩又開始哭了起來。
碗也不要了,丟在一邊,自己坐在地上干嚎。
好像這群人天經地義應該給她吃的一般,若是不給,就是欺負她。
周大壯看孩子哭,準備站起身來哄一哄,就看到了門口的楊慕。
周大壯又很自然的坐下了,不知道為啥,他有點怕這個小丫頭。
楊慕緩緩走過來,楊石頭看到姐姐過來,忙走過來,抱著姐姐的腿,看著楊小花,無聲的告狀。
此刻的楊石頭覺得,這個曾經每天欺負他的姐姐,好像也并沒有多可怕。
當著他姐姐的面,楊小花所有欺負人的本事都消失了,只剩下哭了。
娘親說過,哭是最沒有用的手段了。
他覺得,娘親說的很對,他也試過哭的,只能換來謾罵和更狠毒的虐打。
楊慕忍著楊小花的哭聲,給每人又片了一碗肉,連屋子里的木大郎空碗里都加滿了,才走過來問楊小花,“想吃?”
楊小花早就不哭了,眼睜睜看著羊肉一碗又一碗,就是沒有進入自己的碗,急得直跺腳。
小胖墩如今聽楊慕問自己,忙點頭如搗蒜。
王嬸子不贊同的看著楊慕,道:“這一家子腌臜,你還心軟!”
周大壯隱隱覺得,慕妹子才不心軟。
楊慕摸了摸自己畫的假胡子,表情十分善良道:“哎呀,王嬸子,我這個什么都好,就是這個心軟的毛病,怎么也改不掉。”
屋子里木大郎冷哼一聲,聲音太小,外面沒聽見。
王嬸子還要勸,楊慕擺擺手,一副“朕心意已決”的架勢。
“想要吃肉,得拿東西來換啊。”她眨眨眼,對著楊小花循循善誘。
王嬸子一愣,哦,這么個套路啊,那沒事了。
楊小花癡癡地看著羊肉,咽了咽口水,問:“拿啥換?”
楊慕像是賣姑娘的小火柴,露出餓狼的微笑,“拿床厚被子來換,很劃算吧?”
王嬸子嚼著羊肉,點頭道:“縣城里一碗羊肉要四百文,一床被子才三百文,肯定劃算!”
中門偷聽的賴氏眸子一亮,迅速轉身,不過片刻,便捧著一床被子來了后院。
“這可是我們三房最大的被子!”賴氏怕楊慕不信,還補充道:“我蓋的!”
楊慕看了看賴氏一個頂三個的身形,再看了看那厚厚的被子,表示很滿意。
她拿來楊小花的碗,片了滿滿一碗肉給了楊小花。
楊小花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伸手就要吃,賴氏一把搶過碗來,拉著楊小花走了。
她不顧身后的笑聲,只恨自己當時怎么沒有找個更大的碗。
這一晚眾人吃到很晚,月上枝頭了,才散了。
楊慕將羊骨架拆下來,放在大鍋里慢慢熬煮,明天早上就有肉湯喝了。
賴氏拿來的被子又大又厚,楊慕準備給生病的木大郎換上。
誰知木大郎臉色一變,死死壓著自己原本的被子堅決不換,還擰眉問她,“什么女人蓋過的,你也給我蓋?”
楊慕無奈,只能自己蓋了厚被子,把之前自己的被子壓蓋在木大郎被子上。
某人這才算是滿意的舒展眉頭。
楊慕睡下,心里嘀咕,什么人慣得毛病!
半夜的時候,丁氏和楊彩霞準備偷湯,被木大郎丟了個破碗,驚嚇到了大黑狗。
狗一叫,嚇跑了丁氏母女。
第二日一早,趙氏就來找楊慕。
大房已經吃過飯了,剩下的羊湯都送去了包老太家和王嬸子家,一滴都沒有給趙氏留。
趙氏原本還打算著自己已經給楊慕示好了,說今日給他們姐弟量體裁衣,大房就算是面子上過得去,也得給自己留口吃的。
沒想到她只能聞到味道,吃的是一滴沒有!
趙氏壓下心里的怒意,想著快要到手的錢財,心里想著今夜就買羊肉來吃。
她心里平衡了些,臉上的笑意就帶了幾分真誠,“慕姐兒,還是要叫上石頭,當面量尺寸,才準呢!”
楊慕手里拿了把鐮刀,揮揮手,催促道:“走吧!我記得他的尺寸。”
趙氏眉梢一跳,堤防道:“你拿著鐮刀做什么?”
楊慕理所當然道:“防身啊。”
趙氏勉強擠出一個笑容來,道:“防身做什么?我還能賣了你不成?”
楊慕看著她的樣子,心里冷笑,你可不就是要賣了我嗎?
她無所謂道:“那我就不去了,不過是兩身衣裳,有沒有都一樣。”
趙氏佯裝生氣道:“這孩子,說什么渾話!哪有女孩子不喜歡漂亮的?聽祖母話,放下鐮刀,咱們量體裁衣去。”
楊慕干脆坐下,一副“不讓我拿鐮刀,我就不去了”的架勢。
趙氏眼看時辰不早了,沒了法子,只好嘆息一聲,妥協了。
楊慕跟著趙氏,緩緩出了楊家門。
昨天晚上吃羊肉的時候,大家就說好了,今日楊慕出門,大家伙分工幫襯。
周大壯看著楊石頭,以防止楊家人作惡。
他天生力氣很大,雖然比不上楊慕,卻也難逢敵手。
即便是楊西那個練家子,想要在周大壯手里討便宜,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忙碌。
楊慕走后,木大郎又在發呆。
楊石頭跑了一身汗進來,“咻咻”踢了鞋子,笨手笨腳的爬上床來。
木大郎看著小豆丁從自己腳底爬過去,在疊好的被子里翻來翻去。
他好奇問:“你在找什么?”
楊石頭撓撓頭,奶聲奶氣道:“早(找)福(葫)蘆!”
木大郎沒聽懂,只好看著他找。
半晌之后,他從被褥下面拿出一個小葫蘆掛繩開心道:“早(找)到啦!”
小豆丁撐著繩子,比劃了半晌沒有把小腦袋鉆進去。
木大郎好笑的伸伸手,道:“我幫你。”
楊石頭嗯了一聲,對每日睡在身邊的男人還是很放心的,他兩腿一伸一縮,挪著屁股過來,將繩子遞給木大郎,之后一伸小腦袋,等著套繩子。
小豆丁太矮了,木大郎躺著也能夠到,給他掛上繩子之后,看到那葫蘆,他眸子一縮。
“誰給你的葫蘆?”
這葫蘆有些眼熟。
小石頭歪頭殺,自豪道:“姐姐!”
木大郎拿起小葫蘆仔細看了看,確定沒有字,才心里微微一嘆。
不會這么巧的。
小石頭玩弄著自己的小葫蘆道:“姐姐也有,她的福(葫)蘆有字!”
木大郎:“?!”
木大郎深沉的眸子閃了閃,追問:“什么字?”
小石頭晃了晃小腦袋,仔細想了想,堅定道:“名字!”
木大郎沉吟,是“名”字,還是她的名字?
忽然,他腦海里電光火石。
一段很久以前的記憶涌上心頭。
……
“小哥哥,你會刻字嗎?”
“刻字誰不會?會寫字的都會刻字!”
“那……你能不能給我的葫蘆上刻字?”
“刻什么字?”
“我的名字!大姐姐的金葫蘆上,有刻名字,我沒有金葫蘆,可我有這個葫蘆!”
“那你叫什么名字?”
“慕,楊慕!”
……
木大郎心漸漸亂了。
所以那姑娘不是叫楊木,而是叫楊慕?
那葫蘆上刻的字,是“慕”字?
天?!
真的這么巧的嗎?
所以,這丫頭就是楊家走丟的那個女孩?
木大郎整個人都懵了,連小石頭是什么時候爬下床去的都不知道。
他記得,他刻字的那日,好像還說了一個娃娃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