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宋雨花遠遠的看到了巧秀和宋雨石,見娘和弟弟行走并無異樣,她懸起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當時情況緊急,她讓娘和弟弟先離開,是明智的決定,也是冒險的決定,畢竟就算她打聽過沿河上游的情況,在如今這瞬息萬變的世態下,她又如何保證,娘和弟弟先行是否萬不一失?
一路上,沿著弟弟留下的記號,宋雨花緊趕慢趕,總算趕上了。
“娘,石頭。”宋雨花遠遠的喊出聲,聲音里掩不住的歡快與喜悅。
巧秀和宋雨石聽到宋雨花的聲音,身形一愣,瞬間面露大喜,快速轉身,正要奔過去,卻見有人比她們更快的跑向了宋雨花。
幾息后,宋雨花看著眼前比她高了一個頭的小子,盯著她兩眼放光的咧開嘴自我介紹,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我叫王石頭,那是我娘,我妹妹,嘿嘿,咱們真有緣,你看,你們是母子三人,我們也是母子三人,你弟弟叫石頭,我也叫石頭,你叫什么來著,我猜猜,是不是也叫花兒?哈哈,我妹妹叫桃花,家里人都管她叫花兒,是不是很有緣,是不是?”
那一臉框定的樣子,該是早就從巧秀口中得知,宋雨花也被叫做花兒了吧!
這人……
宋雨花皺眉!
王石頭似乎對宋雨花的不樂意渾然未覺,樂顛顛的繼續道:“我們這么有緣,干脆一起走吧!路上也好有個照應,是不是啊嬸子?”說著話,王石頭回頭笑看向和自家娘站一處的巧秀,說:“你看,我娘和你娘都覺得我的建議好呢!”
宋雨花淡淡的看了一眼王石頭,默默的繞過他,拉上弟弟的手,挽起娘的胳膊,明顯的不打算理會王石頭一家。
可是王石頭又怎會罷休,之前發生在黃河邊的事,他可是看的清清楚楚,宋雨花打殺起那些大兵來,簡直跟切菜的一樣,那叫一個果斷干脆。
正是因為看到了這一點,在眾人四散而逃的時候,王石頭才帶著娘和妹妹死命的追趕巧秀和宋雨石。
王石頭很有遠見,早就料到宋雨花不好說話,所以搞迂回路線,先和巧秀、宋雨石聯絡感情。
可惜的是,因為他娘和妹妹都裹了腳,走路特慢,宋雨花追上來前,他們也才剛與巧秀母子搭上話。
好不容易找到了,又從巧秀口中聽到了宋雨花實則是個小子打扮的女娃,心里又是驚奇又是激動,比他小的女孩,身手了得,這些信息,足以證明宋雨花一家三口的不凡。
逃亡路上,能遇到如此一家人,王石頭瞬間生出幾分同命相惜的感覺,心里也暗暗下了決心,接下來的路,他們娘仨跟定宋雨花娘仨了。
想到自己的打算,王石頭立馬對娘和妹妹使了個眼色,王石頭的本名叫王思巖,她的娘蘇雅玲和妹妹王雪竹雖有些不情愿,還是追了上去。
蘇雅玲找巧秀,王雪竹找宋雨石,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一對兒雖然穿著粗布衣,卻長相清秀的人,笑著說話,巧秀有些犯難,宋雨石有些好奇。
宋雨花見此情形,沉著臉站定,視線從蘇雅玲、王雪竹以及王思巖神色掃過,冷笑一聲道:“王太太,王少爺,王小姐,你們這當慣了主子了,如此說話,不覺得累嗎?”
一句話,聽的在場眾人紛紛愣住。
巧秀吃驚,宋雨石眨巴著眼睛越發好奇,蘇雅玲娘仨卻紛紛僵了臉色,尤其是王思巖,收起了臉上的嬉笑,無奈的嘆了口氣,嘀咕道:“果然是高人。”
嘀咕完了抬手正視宋雨花道:“抱歉,我不是有意隱瞞身份,只是如今我們的樣子,你看,哪里還像什么當家主子。”
這話倒是說到點子上了。
確實,被戰爭洗劫過的村鎮,所有人都被打回了原形,尤其是踏上了逃亡路,都成了草根,什么都得靠自己,哪還有什么貧富貴賤!
王思巖的話,宋雨花娘仨還沒發表任何意見呢!蘇雅玲和王雪竹卻紅了眼眶。
“這跟我沒有關系。”宋雨花一本正經的說道,王思巖的情況及用意,其實她看的出來,可又能怎么著?蘇雅玲和王雪竹都裹了腳,要是真聽王思巖的,兩家人合在一處行走,那接下來的路會變成什么樣子,想想都知道。
要是平常環境下,宋雨花倒是不介意,無非就是走慢一點,可現在是什么世道,會遇到什么事,什么都有可能,既然沒法兒保證他們娘仨的安慰,何必過早的給他們希望,反而相互拖累。
王思巖沒想到宋雨花這么冷情,一句話噎的他有些啞口。
打小過著衣食無憂的少爺生活,啥時候被人如此搶白過?王思巖心里也有了氣性,可想到自家娘和妹妹,他暗暗放下氣性和架子,說道:“沒關系,你們走你們的,就讓我們跟在你們后面就好,保證不拖累你們。”
王思巖想,只要給他時間,總能讓宋雨花接納他們一家,就算宋雨花始終不松口,走同一條路,一旦在路上遇到什么危險,想來有巧秀和宋雨石在,宋雨花該是不會袖手旁觀。
宋雨花淡淡的看了一眼王思巖,突然嘴角微彎,輕聲說道:“你們要是跟的上,就跟著吧!”
這話聽得王思巖心里咯噔一下,忍不住低頭去看宋雨花的腳,果然,沒有裹,巧秀的腳雖然輪在寬大的褲腿下,但她步伐輕便,看著也不像裹小腳的。
想起這,王思巖就一陣煩躁。
大難當前,親叔叔卷了家中財物,他拖著娘和妹妹追出去的時候,車子就給他們娘仨留了一個位置,就連親奶奶都說了,只讓他上車。
言外之意,不要娘和妹妹了。
這怎么成?王思巖好歹也是進了幾年學的,作為人子的孝道,長兄的責任還是清楚的,他力爭的結果是,叔叔無情的關了車門,連他也舍棄了。
隔著車窗,他似乎看到奶奶在爭辯,可結果依然是車子絕塵而去,揚起了一地灰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