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被人看破了心思,雖然很羞人
可是秦暖還是一定得去見一次羊昀。
如今秦暖嫩嫩的臉皮已經被磨煉得很有承受力。
秦暖穿著輕便的胡服,帶著帷帽走進了暢華樓,這揚州最大最豪華的酒樓,如今也顯得有些生意蕭條。
客人不多,一樓大廳連一半人都沒有,上次秦暖跟著羊昀來時,一樓熙熙攘攘地坐滿了人,二樓雅座也沒有空的,幸而酒樓的伙計認識羊昀,請了他們去三樓的雅間坐。
秦暖徑直上了二樓,才走完樓梯,就見秋安迎了過來,笑嘻嘻行了個禮,帶她走進了一間雅間。
“阿暖!”
一走進房中,就看到了端坐淺笑的羊昀。
秋安和茉莉兒則悄悄地退出了房間。
雅室靜幽,隔絕了外面的暑熱和喧鬧,秦暖坐下來,看著面前的人眉目沉靜如畫,端起精致的小陶壺斟茶,動作優雅又舒緩,來時的急躁和擔心似乎就隨著那細微的汩汩注茶聲消失了,心內變得安寧踏實起來。
他總能在不知不覺中輕易地撫平她的各種負面情緒。
秦暖喝了兩口香茗,舒口氣,問道:“阿昀,那泗州羊刺史的事情可會牽累到你?”
羊昀微微一笑,柔聲道:“沒有!阿暖不必擔心!”
秦暖猶自不放心,她擔心這只是羊昀安慰她的,追問道:“真的么?”
羊昀臉上微微顯出些無奈,“自然是真的!我們兩房早已分家,哪里會牽連到我?何況即便是泗州官員,也只是刺史一人被斬,其余官員也只是被貶官而已!”
哦,秦暖的心放下了一些,想到,朝廷的這次處罰果然是有針對性的,果然
秦暖又問道:“那他家里的那老太太呢?還有他的那位夫人呢?”
羊昀垂眸:“被流放到幽州去了!”
啊,秦暖又舒了一口氣,真是惡有惡報!
秦暖還想再問問,可是看到羊昀似乎并不想多談這件事,便不再究問此事了。
看著羊昀黑瘦了許多的臉,秦暖有些心疼,不由問道:“刺史讓你做什么?很忙么?”
“刺史大人讓我協助安置災民!”
這真是一個瑣碎繁雜的累活!
不過想起那些災民的可憐景況,她又覺得只有羊昀這樣的君子,才會認真負責地好好對待他們。
“那你一定要注意些,不要太過勞累,如今這樣的暑天,你千萬不要在太陽底下曬狠了了,千萬不要中暑了!嗯,還有,你得多多帶些水,水里少少加一點糖和鹽,這樣又爽口好喝,還防中暑”
“還有,水里加點薄荷也很好喝,又清涼又解表你得去找張大夫,讓他給你配些有驅蟲醒腦效果的藥材,做成香囊佩在身上”
羊昀含笑看著秦暖,她歪著頭,扳著手指頭,一條一條地想,想一條說一條,那樣認真又懇切,深怕他不會照做!
心就融化在這暖暖的叮囑聲中
秦暖絞盡腦汁地將自己所知道的防暑防曬的知識都說了一遍,長長舒了一口氣,最后又認真叮囑道:“你一定要記得!”然后,一抬眼便撞進了羊昀溫軟如水的目光中心莫名地就跳得快了起來
“阿暖,我知道!”羊昀的聲音醇厚柔和又溫暖。
“我知道你懂的比我多,我就白囑咐一遍罷了!”秦暖低頭,臉有點紅。
羊昀含笑不語,他說的“我知道”可不只是這個意思。
羊昀沒說話,秦暖也一時無話,她不知道說什么好,甜言蜜語她一點都不會,羊昀也不會
可是她就愿意這樣陪他坐著,哪怕是干坐著,她也覺得心里滿滿的,竊竊地裝滿了開心。
直到,門口響起了輕輕的叩門聲和茉莉兒的輕喚聲:“大娘!”
秦暖才想起,她還要回家一趟的,她都是打著回家探望父親的名義出來的,自然是要回去看看李琨過得好不好,雖然明知道李琨一定過得很快活。
羊昀起身,深深地看了秦暖一眼,似乎要把她的樣子刻進心里去。
“阿暖,回去提醒郡主一聲,災民太多,既然泗州堤壩都是南面賊人毀的,那么這一兩萬人里面只怕也會混有奸細,潛伏其中,伺機作梗!”
秦暖點頭記下。
“還有,刺史安排的倉曹參軍陸昌負責賑災事宜,可是最近,我看那些糧食粥米都是陳糧,甚至還有霉糧,災民已有怨言,我向刺史大人稟報了,可是刺史回頭派人去查驗了回來說,并無壞糧,我枉做一回小人倒是小事,就怕會生出事來!”
秦暖又驚又怒,為什么總有這樣的貪官污吏,這樣喪盡天良的事情都干!
“我回去一定跟郡主說!”
羊昀握了握秦暖的小手,又放開,心中雖然不舍,嘴里還是囑咐道:“你快去吧,時候不早了!”
秦暖依依地望了他一眼,帶著茉莉兒走出了雅間,后背上依然能感覺到那一道溫暖的目光。
一坐到馬車上,茉莉兒就打開了話匣子,很是興奮道:“大娘,你知道么,羊少史要搬回他家的祖宅了,那黑心的老婆子娘倆被流放到幽州去了!真是惡有惡報!哼!”
“如今,那些原本巴著那老婆子的族老,又來巴著羊少史,又來說那祖宅本就該長子嫡孫繼承,鵲巢鳩占了這些年,應該物歸原主!呸,這些人真是也好意思呢!以前分家的時候怎么不說?還要羊少史作為晚輩要知理要孝順!”
茉莉兒所知道的這些,自然是從秋安那里打聽來的,作為八卦小能手,剛才這段時間里,嘴巴怎么可能歇著不打聽消息呢?
“最最可恨的是,那惡婆子一家還差點連累了羊少史,皇帝陛下砍了那泗州刺史的腦袋,要流放他們一家人,連同羊少史也要流放,幸好大長公主殿下出面同陛下說,他們早已是兩家人,而且那刺史一家還害死了羊少史的母親,將羊家的事情同陛下講清楚了,陛下才知道緣由,特地下令只流放那刺史一家五口人!羊少史才沒有受到那廝的牽累!”
秦暖心中一沉,羊昀果然差點就受牽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