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著進城的那一場風波,白承興的“傅粉將軍”名號在揚州乃至整個淮南道悄悄地傳開了。
據說,白將軍去揚州行宮拜見盛王殿下,還因此被盛王殿下給訓斥了一番。
之前在白將軍還未到揚州時,人人都以為,這位揚州防御使兼揚州團練使大人來了后,管著揚州的軍政大權,必定有新官上任的三把火,揚州的各大勢力都會給動一動。這位白將軍之所以沒有正三品的節度使之職,只不過是資歷太淺了一點而已,只要積累些聲望,這淮南節度使遲早是他的。
雖然高騰將軍還掛著淮南節度使的職,可是等他從江南平叛回來,要么已經立功高升,要么調任他處要塞,甚至還有可能兵敗獲罪或者陣亡,總之是不會再做淮南節度使了。
然而,因著進城的那一場風波,白將軍的臉丟得太狠,這三把火連個火苗兒都沒有冒起來,就安安靜靜地過去了,揚州依舊如故。
只是揚州城墻上的戍軍都換成了鄯州將士。
鄯州來的將士中,有幾位倒是很快與京城來的金吾衛校尉程鈞和薛良弼交好了。
因為這程家作為老牌軍方世家,百年來,家族中一直有人在隴右任職駐守,程鈞有兩位堂兄便在鄯州駐守多年,這次來的鄯州將士中,其中有一位游擊將軍任良平和兩位都尉便曾經都是程鈞的堂兄屬下。
薛良弼的叔叔是北庭都護府的副都護,此次鄯州軍中的中郎將段秀實曾是北庭都護府別將,薛良弼年少時,他叔叔曾把他帶到到北庭都護府去磨礪過兩年,因此薛良弼和段秀實兩人亦是舊識。
不過這一切,秦暖卻無暇顧及,她要畫圖。
先是要將被盛王殿下拿走的那幅江南戰勢分布圖重新描畫一幅。
這個剛剛畫好,李猗又丟給她一摞紙片布片絹帛各種材質都有的地圖,這些圖是要好幾副圖拼在一起才算一幅完整的地圖,這些圖的各部分之間還有誤差,秦暖不僅僅要把這些圖拼湊起來構成一幅完整的圖,還要計算調整其中的誤差,最后將這完整的圖用最細的筆描畫到細密的白絹上。
好不容易將幾幅白絹地圖畫好,李猗看過之后,又要她再每張圖都再描繪一份,做成了兩份。
秦暖費了好些天的功夫,終于將這一切做好。
這幾幅圖,秦暖越描越心驚,其中一幅竟然是金陵城的地圖及布防圖,一幅是金陵皇宮,如今被康祿山定名為應天宮的皇城地圖及布防,另外還有兩幅是另外兩個重鎮宣州和衢州的布防和主要駐軍圖。
金陵如今是偽周的都城,金陵的“應天宮”就是稱帝的康祿山的皇宮,而宣州在金陵府西,沿江數百里地,如果奪回,則朝廷的軍隊就可以逼近金陵,而衢州,如今雙方正在進行各種拉鋸戰,衢州的州府信安城如今是叛軍的占據。
如果這幾處能夠奪回,那么整個江南戰局都會有所改觀,朝廷的平叛大軍便不會像如今這樣被康祿山壓著打或者拖著打,一路路都被打得半死不活的。
她不知道李猗是怎么弄到這些圖的!
李猗拿著這幾幅白絹地圖,很是滿意。
她一拿到這幾幅圖,就命人將程鈞、薛良弼還有羊昀都叫到了書房,讓丁銀關上門守在門口坐著,卻將秦暖留在書房內。
程鈞,薛良弼和羊昀坐下之后,李猗便讓秦暖將衢州何宣州兩地的布防和駐軍圖,拿給程、薛兩人看。
這兩人果然是識貨的,一看到這兩份圖,很快就激動得漲紅了臉,這張圖上的偽周叛軍兵力分布標注得甚是詳細,還包括駐軍守將的名字!
他們相信,便是在衢州和宣州叛軍對戰的元帥手里的圖都不會有這張圖詳細,個別地方甚至還有糧草所囤之處!
糧草所囤之處,一直是各軍重中之重,要是丟了糧草,還打什么仗啊!
兩人拿著圖,手都微微顫抖,薛良弼壓抑著興奮問道:“此圖郡主從何而來?”
李猗微微一笑,“丁侍衛從前浪跡江湖,曾結交了不少江湖義士,不僅身手非凡,且俠肝義膽,此次逆賊叛亂,江南半壁河山民不聊生,所以許多奇人異士便不辭辛勞和危險,探訪各處情形,繪圖送來。秦女史善畫,善算術,這幾天將這些圖一一整理拼湊,才算將此圖完成!”
兩人頓時將敬佩的目光投向了秦暖,和門口處的丁銀,當然丁銀在門板外坐著,看不到。
薛良弼和程鈞都是聰明人,看完了圖,立刻起身行禮,極是恭謹道:“末將但憑郡主吩咐,赴湯蹈火萬死不辭!”
李猗收回兩幅圖,微微一笑,“你們其中一人,帶著這兩幅圖,渡江南下,先去衢州大營將衢州圖交給李光弼將軍,而后再回宣州,將宣州地圖交給李嗣業將軍;另一人留在揚州,我會給他一個萬軍陣前,直取敵酋首級的功勞!”
她說罷,淺淺抿了一口茶,道:“你們倆人商量一下,誰去江南,誰留守揚州!”
兩人相互看了一眼,沉默了。
按說兩人是競爭關系,不過兩人除開“情場”上的競爭關系,其實私交還算不錯,也都認同對方的人品。
可是面對這樣的功勞和危險,還真不好選……
薛良弼的神情尤為復雜,目光變幻不已,而程鈞則簡單得多,皺著眉頭,揪著下巴,單純地著權衡自己究竟干哪一樣成功的幾率大些。
程鈞想了半天,還是有些拿不定主意,便問薛良弼道:“薛兄,你想選哪樣?”
薛良弼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李猗,神情頗有些失落,垂眸道:“我,去江南!”
李猗聞言,微微一笑:“甚好,薛校尉心細沉穩,而江南形勢復雜,薛校尉去江南確實更合適些!而且,薛校尉受陛下所托來淮南,想必陛下也賜有信物,薛校尉見到那兩位將軍,也更容易取信于人!”
薛良弼垂頭,應了一聲:“是!”
他來揚州,哪里就是明面上那點兒保護廣陵郡主的任務,自然還要充當陛下的眼睛,關鍵時刻還要起到監督和制止的作用,他身上自然是帶了御賜的信物的。
只是這樣被攤開來說,還是有些尷尬。
(稍后還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