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面的騎兵奔騰而來,蹄聲如雷。
城下這邊段秀實早已發下命令,軍士們一齊張弓射箭,一片箭雨就向對方飚射而去。
秦暖在城墻上看得真切,最多兩撥箭雨,敵軍就能沖至近前……
她的心都揪緊了,一旦敵人沖至近前,自己這方就完全劣勢了,人數懸殊太大!
但隨即她就驚喜了:那箭矢落下之后,紛紛發出了“砰砰砰”的爆炸聲!
箭矢落下之處有火光閃爍,有硝煙升起……
她恍然明白,李猗將火藥用到了這些箭矢上。
雖然每根箭矢爆炸開的的烈度,在秦暖這樣見識過現代武器的人眼里很是稀松平常,也就像是大號的鞭炮,例如“震天雷”什么的,但是,在這里是從未出現過的東西。
那爆炸的巨大聲響,和爆開的碎屑讓騎兵的戰馬紛紛失控受驚,奔馳的馬隊一旦馬受驚了,亂了陣型,其后果可想而知!
可是那箭雨第二波又落了下來,落下來之后依舊紛紛爆開……
兩撥箭雨之后,對方沖鋒的騎兵已經亂成了一片。
這邊城下的騎兵立刻揮刀沖了上去,隨后是步卒……
就在箭雨的爆炸聲出現的同時,遠處敵營的后方又出現了一只軍隊,分成了五支,各自遠遠地分開來從不同的角度沖向敵營,每支隊伍大概也就千人數。
即便是秦暖這個不懂戰事部署的人,也知道,以這樣完全不占優勢的人數,還這樣分散開來沖入敵陣,哪怕是從后方沖入,也是很容易被絞殺滅掉的,除非是所向披靡的重騎。
可那后面的五千多人顯然不是,雖然打頭的是騎兵,可是,顯然不是重騎,看裝備倒是有些像李猗的精衛營將士,可是李猗的兩千藩衛都在城內呢?
但出乎秦暖意料的是,這群人沖到敵陣后方后,手中就紛紛投擲出黑色的東西,圓乎乎的像瓦罐兒。
那些黑色的東西落入叛軍的人群中,頓時發出劇烈的爆炸聲,和沖天而起的煙塵泥土,每個爆炸點附近的兵士都有不少人被氣浪拋開掀起!
秦暖頓時驚住了——只是投擲“手榴彈”?
李猗手下的人,把這個也給弄出來了?雖然看起來很簡陋的樣子,可是,作用卻達到了!
原本,將火藥用于戰爭中,是到唐末才出現苗頭的,如今因為自己的提示,現在就出現了!
只是,這些將士又是從哪里來的?
她扭頭看向羊昀,羊昀沉默了好一會兒,道:“我知道了!這五千多人是從那二萬災民中招募而來的!打頭的騎兵,是從前吳王過世后,精衛營減裁了三分之一的人!”
原來如此,前一段時間疑惑的事情,秦暖如今都明白了。
那時候,災民在城外沒呆多長時間,就都被李猗遷走了,一方面是因為防備叛軍來攻城,一方面就是遷走分散后,她可以私下募兵!
還有那次她告訴李猗弄火藥后,李猗對他說:原本我雖有個計劃,可勝負也是未知,難以預料,把握并不大,可是現在卻有把握了。
原來就是指的這事,原本因為人數的弱勢,全部被火藥給補起來了!
還有,從前她曾問過李猗,因為平叛,各地各處的封疆大吏,手握重兵,朝廷無法掌控,最后形成地方勢大,朝廷式微的局面怎么辦?
實際上,原本的軌跡中,自安史之亂后的大唐就是這樣,最后唐末成了藩鎮割據。
那時候,李猗只沉默,不說話。
如今秦暖明白了,她必然是聽進去了,而且還深思過,只是她深思的是另外一條方向,就是自己也成為手握重兵的一員!
不然她不會私募災民為軍。
藩鎮時代遲早會來臨。
城外的戰爭已無懸念,敵陣被從后面沖入的兵士用火藥給炸得一團混亂,隨后便被切割成小塊小塊的,況且統帥已死,又無人指揮,許多人都毫無戰意,只想奮力逃走,而揚州這邊的將士都是斗志昂揚,在段秀實以及各級將領的指揮下迅速且有條不紊地收割敵人的性命,擊潰他們的反抗。
揚州一役大勝。
揚州城外在清理戰場,收繳戰利品。揚州城內一片歡騰,籠罩在揚州人頭上半年多陰云終于散去。
對于火藥和城外來的援兵,李猗對盛王的解釋是:遷徙災民之際,又擔心叛軍渡江來攻,所以只好將原精衛營退役的士兵尋來,組織和護送災民遷徙,此次叛軍圍城,這些人心懷忠烈,便帶著災民中的青壯者來救援。
雖然這理由有很多漏洞,可是盛王卻只能選擇相信……
揚州大勝,可是秦暖卻看得出來,羊昀的情緒沒有其他人那么高。
秦暖知道他的笑容之下,心內是糾結的,像他這樣學富五車的人,慣會見微知著,很多事情的演變,他自然能推測出來。
她忍不住勸道:“這是大勢所趨,別無選擇!”
羊昀沉默。
秦暖道:“我們就做好我們自己的事,心中無憾便好!”
羊昀點點頭:“也是!我們明天便起身去金陵吧!”
秦暖一愣,隨即想到,在叛軍來圍城之前,他們本就是要去金陵的,此時羊昀顯然和李猗有些道不相同了,倒不如按照原來的計劃離開最好。
如今,李猗和羊昀能夠保持一致的地方,大概就只在這些大是大非上了。
秦暖跟著羊昀去見李猗的時候,正好遇著段秀實一臉沉肅地走出來,且步履匆匆,居然沒有大勝之后的喜悅?
發生什么事了?
秦暖頓時心中一沉,莫非這戰爭一勝利,紛爭就出來了?
她急急走進李猗的議事堂中,就看見李猗站在輿圖前,皺著眉頭想問題,侍衛都在門外守候。
秦暖也顧不得那多,直接擔心地問道:“郡主發生什么事情了,我方才怎么看見段將軍很不高興的樣子?”
李猗的神情倒沒什么不悅,告訴她道:“只是段將軍發現,叛軍的人數不對!原本那日叛軍來圍城,少說也有近五萬人,可是今日一戰,哪怕算上逃走的,都萬萬不足兩萬數!難怪打起來這樣輕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