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一天,阿栗下山了不過半天就跑了回來,驚喜地匯報道:“聽說李將軍離著金陵城不過七八十里路了,這是昨天傳來的消息,指不定今天就要兵臨城下了!據說有十五萬大軍呢!我沒敢去金陵城附近,恐怕去了就回不來!”
秦暖幾人聽了頓時興奮起來,大松一口氣,秦暖道:“阿栗,你再不要下山了,兩軍交戰,金陵城周圍幾十里地都會淪為戰場,四處兵荒馬亂的,要是被朝廷的巡邏的兵馬當做賊逆奸細給射死了才是冤枉!”
阿栗嘿嘿一笑,“我知道的!我這就每天只爬樹上用千里眼看看大概就行!”
秦暖撇嘴一笑,金陵城在三十多里之外呢,即便是用他手中的千里眼也看不到攻城的景象,最多能瞟到這附近的外圍動靜……
不過秦暖并不想打擊他的熱情,也不說破。
然,雖然看不到,但是阿栗還是堅持不懈地每天爬到樹梢上去看,每次一瞭望就是大半天。
因知道有大戰,金陵城外周圍的鄉民都早早就逃出了自己的村子或者鎮子,躲避到幾十里外的偏僻的之處。
這棲霞山附近,也來了許多逃避戰火的百姓,因多年來,一直有棲霞山中有神仙的傳說,往這邊逃的人特別多,因此棲霞山上的各個寺廟道觀都住滿了人,各處寺廟外也搭了不少帳篷,還有干脆就露天而宿的。
這紅葉山莊所在的西峰,沒人能上得來,但是西峰的神異傳說最多,于是這西山腳下卻搭起了不少簡陋的小棚子,甚至還有人在樹林中焚香禱告……
直到二十多天之后,玄靜又來了。
秦暖對于玄靜姑娘,感覺是復雜的,既盼望她來,又不希望她來,她來了,可以向她打聽點消息,但是秦暖又害怕她來傳達什么“莊主召見”之類的消息。
玄靜一走進院子中,嘴角微微一挑,似笑非笑,道:“金陵城破,李將軍進城了!”
啊?秦暖頓時驚喜莫名:這么快?
秦暖等人原本估摸著,這場攻堅戰,最快也得一個月以上,甚至數月都有可能!畢竟康祿山也不是吃素的,這是他的賊窩,這城不好攻陷。
玄靜心情大概也不錯,她解釋了一句:“十天前康慶緒殺了康祿山,自己登基了,然后,看著守城艱難,棄城而逃了”
秦暖心中一跳,原本的歷史軌跡中,安祿山也是被自己的兒子安慶緒殺了,然后安慶緒繼位稱帝。
這個似是而非的世界是怎么回事,似乎在一步一步地走回原本的軌跡?
秦暖心中的不安,將唐軍兵臨城下的喜悅都沖淡了不少。
盧泓立刻歡呼起來:“那我們可以回城了!”
因著自己這聲很不矜持的歡呼,他旋即又覺赧然,立刻拱手向玄靜客客氣氣地行個禮:“這些時日,多有叨擾!多謝玄靜仙子的照顧!”
玄靜淡漠的臉上有些忍不住的笑意:“盧小郎君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
盧泓道:“于貴莊是舉手之勞,可與我等卻是活命之恩,若是可以的話,泓想當面向侯爺致謝!”
這孩子一直惦記著想找機會見一見傳說中那位神秘的棲霞郡侯。
玄靜道:“莊主在閉關,恐怕讓盧小郎君失望了!”
“多謝仙子告知!既然侯爺在閉關,只好請仙子代為轉達我等的敬意!”盧泓的話雖然說得溫文客氣,小臉上果然是掩飾不住的失望。
玄靜告知了他們這個消息后就離開了,順便告訴他們,明早直接叫啞道人帶他們下山便可,不必拘著禮數,去尋人告辭什么的……
若不是這個時候,日已過中,幾人就算急急下山,也難以在日落前趕到城門口的話,他們恨不得現在即刻就動身。
第二天,天一亮,秦暖幾人就向老道士告辭,然后跟著啞道人下山。
山腳下,王嬸兒張叔等逃出的幾人這些時日不知道躲在那里,此時卻早已等在了山腳下,還有一輛牛車,準備得甚是貼心。
路上有不少往金陵方向回歸的百姓,拖兒攜女的,一個個形容狼狽,都是一臉的焦急模樣,擔心自己的家園不知道被戰火弄成什么樣子了,但是,神情中依舊有掩飾不住的輕松,畢竟仗打完了,估摸著這一帶既然被朝廷光復,應該再不會被叛軍占去了,不必再天天提心吊膽地過日子。
中午時分,牛車終于拉著他們到了城門口。
城墻上盡是干涸了黑紅色的血跡,城外的地上也都是暗褐色的,這么多天不知道有多少人命在城墻上和城墻下消失了,血腥味都還沒有散去……
秦暖不敢多看,心砰砰砰跳得厲害,這么多天,戰況如此激烈,羊昀一直在金陵城內,不知道會怎么樣了……
進了城門后,越是靠近居處,秦暖的心就越是跳的快,直至最后,呼吸都快被自己憋住了,只得緊緊地抓住了身旁茉莉兒的手。
小酒樓后面的巷子,安安靜靜,那院子的門口也一如既往地干凈安寧,沒有什么不同。
秦暖扶著茉莉兒下了牛車,疾步向大門內跑去,差一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連茉莉兒都被她帶得一個踉蹌,差點跌倒,幸而一旁伸出一只大手拎住了她的胳膊。
倆人回頭一看,是胖胖的楊大叔!
那么羊昀呢?
秦暖的手頓時就抖了起來,按照羊昀的個性,他準會早就來門口了,笑吟吟地叫著“阿暖”!
“楊叔,子曜呢?”秦暖的嗓子眼都在發緊。
楊利笑了笑,笑容有點干,“他在房中休息呢!”
羊昀才不會大白天地還在房里休息!
秦暖急急忙忙地向羊昀的房間跑去,在跑向后面院子的路上,心越發下沉,院子里許多東西都被砍壞了,很多地方都留下了刀痕……
跑到羊昀的小院門口,秦暖倏然止步,站在門口心如擂鼓,卻不敢進去,院子既空且靜,沒有人……
夏安從房門口探出頭來,看到院子門口的秦暖,臉上頓時露出驚喜,隨即卻向秦暖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輕手輕腳的跳下臺階,跑到院子門口對秦暖道:“大娘子輕一點,郎君才剛剛服了藥,才睡著呢!”
秦暖眼前黑了一黑,啞著嗓子問道:“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