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暖原本就發燙的臉頓時紅透……
立刻做賊似的偷眼看了看一旁的茉莉兒,幸好茉莉兒是個膽子不大的,她見著羊昀那副慘像,一直就有些齜牙咧嘴地吸涼氣,覺著甚是可怕,并未注意到她的心虛。
她不由地有些羞惱成怒:這廝傷的似乎并不重?
然,羊昀說完這一句之后,就認認真真地小口小口啜飲著碗里的水,似乎什么都不曾說過一樣。
秦暖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瓷杯的角度,生怕嗆著他,只好當做真的什么都沒聽見……
羊昀喝了一小杯水,因為傷口在一側的肩胛骨處,只能微側著身體靠在軟軟厚厚的引枕上,蠟黃的臉上笑意盈盈,一雙幽黑的眸子不錯眼地直望著秦暖看。
秦暖又被他看的臉龐發熱,看著羊昀那干瘦的臉,心中又是喜悅又是酸楚,忍不住低聲嗔怪道:“你怎么這么傻?”
羊昀道:“阿暖,若是換了你,你不也會這樣做么?”
秦暖的眼淚又差點被他這句話給惹了出來,斜斜嗔視了他一眼,指著旁邊桌上的小瓷瓶,“我在紅葉山莊好好的,什么危險都沒遇到,藥一點都沒用上!你再換藥時,讓夏安給你敷花神醫的藥,藥效更好些!”
羊昀眉尖微微一皺:“若是沒有遇上危險,為何會跑到紅葉山莊去?”
額……
秦暖一怔,才說了一句話,就被發現漏洞了?
看著羊昀微皺的眉頭,秦暖只好將書雪出賣他們的事情說了一說。
羊昀聽了,眉頭愈發皺起來了,秦暖擔心影響到他的心情,進而影響到身體,忙道:“這事兒都過去了,只不過嚇了一下,有驚無險,你千萬別在意!”
這時候,夏安端來了一碗熬得軟爛的棗杞肉粥,倒是打斷了羊昀原本想說說秦暖的心思。
秦暖接了過來,摸了摸小瓷碗的溫度,冷熱正適宜,便拿了小勺,舀了粥來喂羊昀。
他緩緩吞著粥,一雙含笑的眼,波光瀲滟,一碗粥生生叫他吃出了旖旎的感覺來,讓秦暖一直臉龐發熱。
吃了一小碗粥,秦暖拿了絲帕給他擦嘴,羊昀接過絲帕的時候,握了一握她的手,輕聲道:“阿暖,看到你真好!”
感嘆的語氣,滿滿是慶幸和劫后余生的喜悅。
秦暖看著羊昀,鼻子一酸,幸好金陵城只用二十多天就攻下來了,幸好安慶緒如同原本的歷史一樣,殺死了康祿山,不然,若是拖久了,不知道羊昀能不能熬過去……
對著秦暖紅紅的眼睛,羊昀似乎知道她心中的擔心和害怕,道:“你放心,我的命有一半是你的,我一定會好好活著的!”頓了頓,又補充道:“其實那傷真的不重!”
他不說還好,這樣一說,讓秦暖原本止住的眼淚又滾了出來……
茉莉兒正要勸她家娘子不要哭,見到兩人的神情,終于后知后覺地發現自己其實是個礙事的,立刻將到了嘴邊的話咽了下去,一縮肩膀,悄悄出去了,同夏安一樣只守在門口。
只是她醒悟得太晚了些,院子門外,楊大叔帶著幾人過來了。
茉莉兒眼尖,忙奔到了院子門口,脆生生地招呼道:“楊叔來了!羊郎君剛剛才醒呢!”
其實,她是為了提醒房里大概要說悄悄話的兩人。
其實,房中,秦暖才剛剛把眼淚擦干,還沒來得及說“悄悄話”!
“茉莉兒啊,薛校尉得知羊郎君受傷了,特地來探望!”
楊利爽朗的聲音傳進了屋內。
羊昀嘴角微微一扯,笑了笑,道:“他來得真是快!”
秦暖立刻起身,走到門口,迎了楊利和薛良弼等人進來,和他們一起的還有一個中年文士模樣的人。
只是這人不用介紹,秦暖立馬猜到這位大概是盧瑩姐弟的父親盧桐,因為這位的外貌就是成年版的盧泓。
雖然幾人分開的時間都不算很久,只是中間隔著一場大戰,都起了些生死難料的感慨,尤其是薛良弼,從前是個最遠只到過京畿郊縣的年輕人,原以為自己這輩子也就是在京城中混個小武官了,沒想到竟然有這樣的風云際遇。
此時他看到羊昀這樣躺在床上,一副枯槁的模樣,更加自感幸運,對羊昀惺惺相惜起來,嘆息道:“羊少史真是忠烈無畏,實在令人欽佩!”
羊昀微微一笑:“不過恰逢其會罷了!比不得薛校尉千里奔波于險境之中!薛校尉是同大軍一起進城的么?”
薛良弼點點頭,“我們圍城之前便聽說了金陵城內高家婚宴,賊逆諸眾喪命的事情,事情傳開,軍中士氣大振!所以,我一進城便去盧家看看情況,在那里遇上了盧公,聽盧公說了高家之亂乃是羊少史謀劃的,才知道羊少史竟然來了金陵,于是又同盧公來這里,卻不想羊少史竟然受傷了!”
然后他又對著秦暖道:“沒想到秦女史也是這樣的巾幗英雄,真是讓我等欽佩!”
秦暖忙謙虛道:“薛校尉謬贊了,我不過略略盡些微薄綿力,實在算不得什么巾幗英雄!”
薛良弼搖頭,堅持贊道:“敢以弱質之軀,來此虎狼之地,非勇者不敢為也!”
幾個人又相互稱贊和謙遜了一番,薛良弼和盧桐見羊昀很明顯的精神不濟,便告辭了。
秦暖嘆口氣對羊昀道:“這個薛校尉,原本在揚州時候,看著雖然謙遜和氣,其實是頗有些自傲的,如今似乎變了不少!”
羊昀望著秦暖道:“人總是要變的!阿暖和從前相比,不也變了許多么?”
秦暖沒想到話題竟然落到了自己頭上,立刻追問道:“我怎么變了?我怎么不覺得?”
羊昀忍了笑道:“變得越來越好看,越來越聰明又能干!”
秦暖立刻瞪圓了眼睛:這明擺著就是敷衍的假話!他剛才那感慨的口氣絕對不是這個意思!
看著秦暖的樣子,羊昀沒有繃住,笑容從嘴角溢了出來,“阿暖,你從前不是這樣子的,沉靜又謹慎,做什么都小心翼翼的,哪里像個十幾歲的小娘子?如今這樣子,才小娘子該有的樣子!”
說罷,他溫聲道:“阿暖,我希望你永遠這樣子才好,從前那樣子,只能說明你過得不安心!”
他輕輕握了握秦暖的手,軟軟的手握在手中涼涼的,自己大概還是沒有退燒,他得努力快點好起來,再也不要讓秦暖不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