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銀忽地拔出了刀,雪亮的刀光如匹練一般,勢如瀑布向秋楓雪當頭罩下……
秦暖不禁驚呼出聲,以她如今的眼力,完全看得出來,這一刀毫無留手,爆發了他全部的力量,絕對不是賭氣或者嚇唬人的!
連年百花都曾經說過,丁銀的刀無可擋,無可避,亦不曾聽說過有人擋住過……
秦暖雖然不喜歡秋楓雪和昆侖門,可是也不想看到他死在丁銀的刀下啊!
“鐺——”的一聲,秦暖耳邊傳來刀劍相擊的聲音。
秋楓雪手中一把暗青色的古劍擋住了丁銀的刀。
秦暖愣住,她沒看到秋楓雪是怎么轉身的,沒看到他是怎么拔劍的,就看到他持劍擋住了那一匹雪練般凌人的刀光。
丁銀神色冷酷,“我不管從前,也不管什么天下,我只知道你毀掉了我們的一腔心血,毀——掉了阿猗的期望,所以我不能讓你就這么走了!”
說罷,又揮刀,刀光又起,殺意磅礴席卷而至。
淡青色的劍光也同時如星光瀉地迎上了刀鋒——又是一聲刀劍相擊的聲音。
一青一白兩道身影稍觸即分,丁銀退了兩步,緊緊抿著嘴唇,神色很不好看。
高手相爭,不必死纏爛打,一擊之下,便知勝負。
秋楓雪依舊面無表情,正要轉身,忽地劍光一掃,“叮!”的一聲,擊開了一柄細長的劍。
是衣縹的劍。
衣縹一抖手,細長的劍回到手中,看著秋楓雪冷笑一聲。
秋楓雪冷冷地看了衣縹一眼,手一揚,長劍歸鞘,再不理這兩人,回頭就走。
李猗不知道什么時候止住了哭泣,見秋楓雪就這樣轉身離開,順手就從地上抓了一把泥向他身上扔去——
土團扔來,秋楓雪倏然轉身,看到是李猗,他沒有躲閃,頓時一塵不染的白衣上就糊上了黑乎乎的一團污跡。
李猗楞了楞,她沒想到這無意識地砸過去一團土,還真的砸到秋楓雪身上了!
一愣之后,她忽地更加惱怒起來,你以為這樣就算了么?
又連連從地上抓了幾團土朝他身上砸過去——“撲”“撲”“撲”幾團土接連砸到了秋楓雪的白袍上,那雪白的絲袍頓時臟得不能看……
秦暖陡然間哭笑不得,跑過去抱住了李猗,叫道:“姑姑!算了!”
額~~這樣子實在有些丟人……
鄉下稚童才這樣泄憤……
李猗被秦暖抱住勸止了這種幼稚的動作,也沒說話,扭過頭去,任由秦暖拿帕子給她擦臉。
秋楓雪站在原處未動,沉默了好一會兒,緩緩道了聲:“保重!”
而后,轉身,帶著六個白衣弟子頭也不回地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暮色漸起的山林之中。
李猗此時也哭過了,只是默默地坐在枯草地上發呆。
秦暖挨在她身邊,陪她坐著,這樣的事情,她也不知道怎么勸慰才好。
秋楓雪說的那聲“保重”,雖然平淡,不過秦暖還是聽出了一點別的意思,大概從此之后,世上再無紅葉山莊了。
作為世外修道門派設在江南的分支,它已經完成了它的使命,不需要再留存了。
也難怪,從百年戰亂到太平盛世,無論是亂世梟雄,還是王侯將相,都沒人去犯紅葉山莊,只因時人信奉神仙,無論那修行門派究竟是否真有神仙手段,都是敬畏的,即便有人不敬畏,卻也不敢輕易冒犯。
而修道的人,又覺得俗世中因果糾纏太復雜紛亂,也潔身自好,不與自身相關的絕不去干涉。故而兩下相安無事。
她又有些不明白,為什么當初秋楓雪又會同李猗談婚論嫁呢?看起來,秋楓雪心里約莫也有情的……難道他真的就這么走了?去昆侖山做道士?
她又忍不住去看丁銀,然,秋楓雪若是不做道士,丁銀又怎么辦?
丁銀此際正拿了水囊遞給李猗,李猗接過來喝了幾口,依舊不說話,只是望著前面山谷中的火光。
此時燒了這么久,火勢已經小了不少,這個山谷比較封閉獨立,火勢并沒有蔓延出來。
丁銀拍拍李猗的背,柔聲道:“我們下山好不好?天都黑了!你肚子餓不餓?”
李猗慢慢地轉動眼珠,看了他一眼,答道:“不餓!”
“那我們下山!我背你!”說著,他不等李猗回答,就轉過身去,彎下腰,抓住李猗的手,往肩上一拉,將她背了起來,大踏步向山外走去。
衣縹嘆口氣,“走吧!”伸手牽著秦暖,緊隨其后。
衣縹的手涼冰冰的,秦暖拉著他,發現這人的手居然沒有繭子,皮膚光滑細膩,就像一個真正的大家閨秀的手,不由心中訝然,這人練的什么功夫?就連李猗的手保養極好,可其實虎口和掌心處的皮膚都因長年練武略略有點粗。
天已經黑了,雖然有衣縹牽著走,秦暖依舊走得有點磕磕絆絆的,崎嶇的山道低頭看去,哪里都是黑黢黢的一團,不知道丁銀衣縹他們是怎樣分辨道路的。
于是,她忍不住就問了出來。
衣縹無精打采道:“天上那么亮的月亮是用來干嘛的?當然是用來照路的!”
秦暖抬頭看看月亮,又低頭看看山路,天上月亮只半邊,還要透過樹椏,山路崎嶇不平還有許多雜草掩映,那么點點可憐的月光能照什么……
只是她這么稍稍一走神,腳下又不知絆著什么了,又踉蹌了一下。
衣縹拽住她,嘆氣道:“你這樣子磕磕絆絆,指不定得把我也帶到溝里去!算啦,我背你!”
秦暖正要拒絕,衣縹拽住她的胳膊一甩,她的身體就騰空而起,她忍不住驚呼了一聲,隨即就落下來,趴到了衣縹的背上。
雖然這些天,一起跋山涉水,同衣縹已經非常熟悉了,可是畢竟不如丁銀那樣熟,秦暖很是有些不自在加難為情,僵硬地按著他冰涼的肩頭。
衣縹又道:“小心點,別動,不然掉到溝里了,我不去撿你!”
秦暖還真有點怕他翻臉,立刻老老實實一動不動。
四個人在寂靜的山林里走著夜路,走了一段路,衣縹又開始忍不住話多,抱怨道:“你說吧,如果不是你娘當初說話不算話,這個時候,你就是我的女兒了!”
秦暖忍不住氣憤道:“你不要拿我阿娘開玩笑!”
衣縹也憤憤:“誰開玩笑了!當初,她可是當著我的面,一字一句地說,一定會嫁給我,不嫁給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