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斷刃天涯
榜樣的力量是無窮的,一份好的職業和穩定的收入到底有多大的誘惑,看看三個入口處排起長隊和巡捕們的不斷叫罵維護秩序就知道了。
長長的隊伍看不到盡頭,街邊一扇窗戶里,方劍雄也松了一口氣。
齊二柱匆匆進來道:“大人,費舍爾先生來了。”
“有一封從蕪湖來的加急電報,我給送來了。”費舍爾進來便遞過來一份電報。方劍雄接過一看便笑道:“李慕言干的不賴,看來我要回蕪湖了。費舍爾,悄悄告訴一下道格拉斯先生,就說我想在蕪湖修一個碼頭,能夠在冬季枯水期不影響江輪貨運。”
費舍爾猶豫了一下道:“先生,請允許我提醒您,如今對華貿易幾乎是英國人和日本人的天下。唯一能跟他們抗衡的只有德國人。”
方劍雄皺了皺眉頭道:“就這樣吧,我覺得道格拉斯先生會感興趣的。”
臨行前夜,費舍爾家客廳里愛麗絲彈奏著一曲《一路平安》,方劍雄端著茶杯笑瞇瞇的看著,費舍爾夫婦陪同而坐。悠揚的旋律在客廳里回蕩,一個很安詳的夜晚。
下人進來,附耳低語,費舍爾聽罷道:“方,道格拉斯先生來了。我還是想提醒您一句,旗昌洋行曾經占據長江航運的八成份額,最后還是被迫放棄,轉賣給了招商輪船公司。美國政府主張門戶開放,可是掌握美國的那些議員們,卻不肯加大美費的投入。沒有軍事實力的保障,美國人的門戶開放政策就是一句空喊的口號。”
方劍雄笑了笑道:“我心里有數。”說著起身到客廳門口,馬車上下來的道格拉斯,五步之外就伸出了手。
“方,很高興見到你。”一番握手客氣,客廳里賓主落座。
“道格拉斯先生來訪,不是專門為了來聽愛麗絲的彈奏吧?”方劍雄笑著打趣一句,道德拉斯回了一個微笑道:“恕我冒昧,喬治關于蕪湖的碼頭的建議,我認為您應該接受。如果可以,我希望是美資洋行來承建該碼頭。”
方劍雄扭頭看了一番費舍爾,這一位面色如常,道格拉斯心里一緊。消息是中午的時候,費舍爾讓人悄悄來通報的,就說方劍雄已經決定了修碼頭,并且決定在江南船塢訂購五艘輪渡船。雖然不是一筆特別大的業務,但是能夠爭取下來,無疑是一個好的開頭。
“這樣吧,道格拉斯先生可以讓人去蕪湖實地測量,并且拿出一個設計方案,我看了東西再說。具體要求,我希望能停靠五千噸江輪。另外我聽說美國的縫紉機最好,道格拉斯先生既然來了,煩勞代為從美國訂購五百臺縫紉機。”
道格拉斯內心一陣喜悅,臉上卻是平靜的得寸進尺道:“縫紉機的問題好辦,我覺得您應該還要有一個紡織廠和一個印染廠。”
“呵呵,道格拉斯先生考慮的很周到,不過我現在沒那么多錢。先這樣吧,費舍爾,江南船塢那邊的業務,你辛苦一下,我覺得還是你去談比較有優勢。”
方劍雄婉拒之后,交代了一句費舍爾,道格拉斯心中竊喜。又坐了一會,道格拉斯起身告辭,費舍爾送出門口上馬車的時候,道格拉斯站住道:“費舍爾先生,方的資金不足么?”
費舍爾搖搖頭道:“不是,方這個人做事情,總是要留著足夠的資金預防萬一。這大概是中國人的謹慎習慣,他甚至都不愿意聽到貸款這個字眼。我勸說過,他的意思欠錢的日子不好過,欠洋人的錢,日子更不好過。”
“我明白了,看來我們有必要好好談一次,這個中國方過于謹慎了,我們要改變他這個習慣。”道格拉斯聳了聳肩膀,費舍爾微微一笑道:“我也是這么認為的。”
費舍爾回到客廳,方劍雄端坐不動道:“怎么樣?”
費舍爾笑道:“道格拉斯先生認為,您不愿意貸款的習慣一定要改正,哪怕在我和他的幫助下改正。”
“哈哈哈,好,很好。費舍爾,我走以后,偷天計劃可以啟動了。接下來就看你的了,我的預計,一年之內橡膠股票的價格能夠達到一個驚人的高度。最后我再強調一點,最遲年底前,所有股票都要拋出去,別弄到最后把自己套進去了。”
招聘會一連開了三天,歐亞集團成功的招募到所需的所有人才,甚至還有富余。這個活動給上海用工市場帶來的沖擊很大,一些企業為了留住人才,不得不提高員工的薪水。間接的,也算做了點善事。
不管怎么說,歐亞集團這個在當代人看來不倫不類的名字,在上海灘算是一炮而紅。
而方劍雄的名字,隨著記者們的深挖,似乎越來越朝著一個新銳實業家的方向發展,他的老本行倒是被人遺忘了。
招商輪船的江華輪甲板上,蕪湖城遙遙在望。方劍雄立于甲板上,一身長衫被風吹的亂舞。顧恒習慣性的站在王國華身后一步,默默的不去打擾方劍雄的思緒。
跟著方劍雄做事的時間雖然不長,但是顧恒卻感受到了很多以前從來沒有的經歷過的東西。年輕的東家是一個很特別的人,商海久經風霜的顧恒,每一次默默的看著方劍雄的背影時,都會有一種注視謎團的感覺。這是一個很神奇的年輕人,少小離家行至萬里之外,再回來是年紀輕輕就是巨富。跟在他后面做事,幾乎每天都能學到新東西,那些新點子真是不可思的奇思妙想。就拿這一次招聘會來說吧,只要按照計劃來做,臨時找一個人負責以下,顧恒就可以離開上海回蕪湖。其實顧恒還是不放心,方劍雄來了一句:“讓年輕人去負擔責任吧,不然成長的太慢了。”于是招聘會的后續事宜,顧恒交給了自己的兩個助手。可以肯定的是,方劍雄大概連他們的名字都不知道吧,就這么放心地走了。
“顧先生,工業區的一期工程基本結束了,第二期工程可以啟動了。土地方面我來解決,具體建什么廠子,三天內我會給你一份計劃書,你帶著助手們好好的討論一下。這一次從上海回來,以后歐亞集團這一攤子事情,就全都落在你的肩膀上了,我頂多在大項目決策上拿主意。還有一個問題,你必須現在就要引起重視。歐亞集團管理層團隊的建設和培養,一定要形成梯隊。這事情可不敢小看,歐亞集團要想做大,就得有足夠的人才儲備。”方劍雄總算是回頭,說出這么一番話。
顧恒心頭一熱,整個蕪湖工業區的投入,現在看來已經不下三百萬大洋。這僅僅是第一期,如此巨大的規模全部交給自己打理,這份信任以死相報都不為過。
“東家可別惦記當甩手掌柜,這蕪湖工業區的架子是您搭起來的,以后該上什么,多大規模,都得您來拿主意。”顧恒倒不是依賴性強,而是以前他不是做這個的,自覺還有很多東西不懂,不好胡亂拿主意。
船在蕪湖停靠,方劍雄前腳進家門,后腳一封電報就去了安慶。
李慕言急急忙忙的來到公事房,馮煦正在等他,見了面便丟過去一份報紙道:“方劍雄在上海搞的好大陣仗,看來慕言所料不錯,他怕是無心在軍隊里干下去了。”
李慕言一展手里的電報道:“蕪湖來電,方劍雄回家了。估計是惦記著工業區的機器設備安裝調試,他這一趟回來怎么不得呆上個十天半個月的。”
“慕言,你說說,方劍雄在德國學的軍事,為何回來了去做了實業?”馮煦一番沉吟后,臉上并沒有太多的喜悅,似乎陷入了一個難題中。
李慕言聽了心中暗暗吃驚,馮煦這個人疑心病很重,尤其是當今天下亂黨四起,不會懷疑到方劍雄頭上去吧?“這個,還真不好說,就是總覺得這方扶國,把銀子看的很重。”
馮煦搖搖頭道:“能砸出大把銀子辦實業,就不是一個守財奴。本官看來,這事情有兩個可能,第一是他不擔心去處。孫寶琦跟袁項城是換帖子的兄弟,朝廷里有人照應,回國不難封疆一方。到時候老師一封電報,跟過去最少就是一個協統。這第二個嘛,此人胸懷大志,做大事情沒銀子可不成,他這是在積累家當呢。”
馮煦不愧是一方大員,看人的眼睛卻是狠毒。除了沒看出來方某人有一顆造反的心,其他的基本說中了。
“這么說來,想拉住他可就難了。”李慕言心中暗暗竊喜,一直以來都在想辦法提高方劍雄在馮煦心目中的低位,沒曾想馮煦主動漲價了。
“你看看他教導隊呆三個月出來兵,在比一比講武堂出來的那些人,簡直是云泥之別。慕言不知道,那些教導隊出來的學員,最高的只給了個副排長的位置。方扶國苦心教導出來的精英,到了混成協就這個待遇,真當本官是瞎子聾子了?顧忠琛手下愛將冷遹、倪映典有亂黨嫌疑,據報欲借太湖秋操之際作亂起事。制臺大人已經來了手令,冷遹押解江寧,倪映典拿下就地正法。”馮煦突然轉到了這上頭,李慕言心中一驚,馮煦殺革命黨可是一點都不手軟啊。顧忠琛不肯好好用教導隊出來的人,這個倒是比較好理解的。身為協統,用人上肯定是用自己的親信。看這個意思,馮煦是對顧忠琛不滿了,而且還牽扯出一個革命黨倪映典來。更由此可見,馮煦在新軍之中,可沒少安插眼線啊。
看見馮煦面色煩躁,李慕言突然暗暗心驚,是不是朝廷對馮煦生出不滿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