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京漢線之戰（十六）

大隊人馬滾滾南下，被撤了代理第六師長的呼延奧博，表情僵硬的看著南下大隊。命令是昨天夜里下達的，要求呼延奧博立刻悄悄南下，直插武勝關方向。如朱拉風部偷襲得手，立刻增援，截斷孝感北洋軍的退路。

呼延奧博知道自己為什么被撤，原因就在于他拿江北那些地主老財沒辦法。再需要表現的強硬時不夠強硬，并且在浦口整軍之時，消耗的時間太多，耽誤了進駐揚州的計劃，導致被林述慶先行一步。

要是當時動作能更快一點，先一步進了揚州，為大帥拿下兩淮鹽稅，現在這個師長應該是扶正了，而不是繼續當這個第十一旅的旅長。

呼延奧博對方劍雄倒沒有怨恨之心，沒有大帥的賞識，哪來的今天？還是自己不夠爭氣，進了揚州城就中了美人計，叫兩個瘦馬給迷惑的五迷三道的。也就是大帥念他年輕，這才從輕處理，那兩個瘦馬，也允許他留下，只是要送回家去而已。這些事情，方劍雄都是私下里處理的，沒有對外公布。對此，呼延奧博對方大帥的感激之情，可謂滔滔不絕！

“命令部隊，加快行軍速度！務必于25日晚，趕到武勝關外圍。”

黎元洪陪著孫寶琦一路慢慢的走來，兩人算是巧遇，漢口收復，黎元洪作為都督自然要過來轉轉。刷一下存在感。沒曾想碼頭上遇見了孫寶琦。曾經同為清朝官員，孫寶琦的位置遠遠高于黎元洪，這自然是不用提的。所以，在孫寶琦的面前。黎元洪還是執了下禮。

很多事情黎元洪一直沒想明白，明明跟英國人叫板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為什么那么人都看不明吧呢？方劍雄嚎了一嗓子，那么多人就跟吃了春藥似的往跟前湊。

孫寶琦看上去還算精神，從山東巡撫變成山東獨立后大總統，又改了都督，又取消獨立變成巡撫，又被逼著主動請辭。這段時間。孫寶琦算是跌宕起伏了一把。

山東之事，原本以為要蟄伏相當長一段時間了，沒曾想便宜學生方劍雄突然發威，東征北伐。接著直接對著北洋軍開戰。要命的是，他還挺能打。這一家伙，孫寶琦的腰桿子直了好多。前幾天方劍雄失心瘋向英國佬叫板，孫寶琦嚇的個魂不附體，趕緊的南下來勸學生別沖動。沒曾想剛到安慶，袁世凱的電報就追來了，委他一個領兵部侍郎銜，專職與方劍雄商議和談之事。

這個變化。讓孫寶琦如墜云霧之間，茫然不知為何。船到漢口。聞訊漢口被收復了。下船時沒想到遭遇過江而來的黎元洪，兩人寒暄幾句。黎元洪話里話外有點酸。孫寶琦又糊涂了一下，很快反應過來感情方劍雄跟黎元洪還真不是一條心，看這一次，學生把兵派來漢口，不是來幫忙的，而是來搶地盤的？

有了這個認識，孫寶琦反而放心了。方劍雄練的精兵，怎么可能做為他人做嫁衣裳的蠢事？至于黎元洪的死活，孫寶琦才不放心上，倒是生出了幾分雄心壯志來。袁世凱不就是靠著北洋軍才把自己逼走的么？第五鎮一個協放在濟南，統制張永成派兵每天在都督府外頭“站崗”的好意，孫寶琦能記上一輩子。

聽說方劍雄有六個鎮的兵，看他敢直接對北洋開戰的架勢，想來是假不了。孫寶琦心里不免暗暗感嘆，這學生是怎么弄的，一下就冒出這么多兵來，還這么能打。回頭一定好好問問清楚。

“前面來的是扶國吧？”看見前方道路上有馬隊出現，黎元洪抬手指了一下說話。

孫寶琦站住凝視，果然淡淡的晨霧中，一匹快馬在前，隨后是一行馬隊，馬蹄聲急，蛟龍出海一般的刮著一股風。

十步之外，方劍雄已經翻身下馬，大步流星的前行，三步之外看著站定的孫寶琦，方劍雄站定之后，雙膝一跪：“學生給老師行禮了，得知山東之事，學生夙夜憂嘆。袁項城反復小人，老師為人敦厚，恐為其所算被害了性命。后來得知老師離任，這才放下心來。”

孫寶琦沒想到見面是這么一幕，不禁克制不住的老淚縱橫。顧不上擦拭，孫寶琦已經搶上幾步，伸手扶起方劍雄道：“扶國，快快起來。為師得以茍全性命，多仗扶國數萬強兵在外也。”

孫寶琦這話也不是憑空想象的，袁世凱未必有殺他之心，但是不敢保證下面的人為了巡撫的位置下黑手。如果沒有方劍雄在外，結果還真不好說。（歷史上有很多說不清楚的事情，吳祿貞被害，兇手周福麟都說是袁世凱指使，結果周福麟領取賞銀時，卻是在良弼處。而良弼，則是吳祿貞之好友，可見很多歷史上的事情，真相往往是被掩蓋的。）

方劍雄順勢而起，心里話對這個老師，方劍雄還是很上心的。在蕪湖幾年，沒有這個老師的保護傘，方劍雄就不能如此安穩的發展，同時很難入朱家寶之眼。有這么一個老師的存在，方劍雄頭上就帶著忠臣的光環。

而孫寶琦也確實為這個學生出力甚多，其中就包括安徽布政司彈劾方劍雄一事，也是孫寶琦擺平的。

“宋卿兄也來了！”方劍雄裝著這才看見黎元洪，這貨倒也皮厚，拱手笑道：“師徒相見，感人至極。扶國光復漢口，本都督自然要來看看。”

黎元洪的暗示，方劍雄自動過濾掉，根本就不提什么撤軍的茬。直接對黎元洪道：“宋卿兄，兄弟要陪老師，就不陪你四處走動了。”

黎元洪嘴角抽動幾下，不敢正視方劍雄，低頭快步走路，伸手的湯化龍卻匆匆的朝方劍雄拱手致意，這才追上黎元洪等一行人。

目送黎元洪消失，方劍雄露出冷笑。孫寶琦在邊上聲音不大道：“黎宋卿怕是恨你入骨了！”方劍雄朝孫寶琦一笑，抬手做了個請的手勢，語氣平淡道：“那又如何？北洋大兵壓境，漢陽危如挽卵之際，他怎么不過江？現在來妄圖竊取勝利果實，我能答應他，我手下的數萬將士不答應！”

提起數萬將士，孫寶琦來了精神，趕緊抓住方劍雄的手問：“扶國，你這兵都是怎么來的？這幾萬大軍，沒有上千萬兩，怎么練的出來？”

方劍雄抬手扶著孫寶琦的手，笑道：“老師是內行，確實花了不少銀子，千萬兩是有了。為了這支隊伍，學生苦心經營的一點家底，折騰的差不多了。”

孫寶琦聞言一愣，隨即撫掌笑道：“如此說來，為師來的正是時候？”

方劍雄趕緊送上一個馬屁道：“老師英明！學生正愁身邊沒個老成的人時刻提醒，老師既然來了，就不要走了。留下來，安徽湖北兩地的政務，今后都由老師主事。”

好大一個餅子畫了出來，孫寶琦怦然心動。很明顯方劍雄是決定賴在武漢不走了，黎元洪那點實力，哪敢跟方劍雄叫板？

“此事不急，先說說這和談的事情，該談到什么地步？”孫寶琦來了勁，丟了山東，居然有因禍得福的意思。學生打下了好大一片地盤，交給他來治理。作為老師，孫寶琦不愿意吃現成的，好歹要先幫著爭取一點利益。

方劍雄扶著孫寶琦慢慢的往前走，笑問：“老師先說說，袁項城是什么意思？”

孫寶琦哼了一聲道：“袁項城的意思，除了五百萬兩，別的都好說。”

方劍雄哈哈哈大笑道：“他倒是精明的很，地盤是我打下來的，他不給我還不是占著？難不成這地盤他不給我，別人會拱手相讓？當今天下，各地軍閥擁兵自重之勢態漸成，看看南京那幫人上傳下跳，就是出不來一兵一卒就知道了。這全國十七省光復，哪個不是在打自己的小算盤？不是自己關上門在省里斗的歡，就是不斷的招兵買馬，擴大勢力。”

說起這個，孫寶琦深有感觸道：“是這個理，只恨為師對袁項城深信不疑，未能及時防范，才有了倉皇而走之事。嘿嘿，袁項城經營山東多年，平日里看不出端倪，一旦有事，才知道山東上下，都是他的人。要不是扶國的學員幫著練出十個營頭，為師怕是要倒在張永成的刀下。”

提起這個，方劍雄倒是精神一振道：“他們現在可好？”

“為師去任之前，提前讓齊正鴻、邢楠、李大熊、柳滅越、夏享幾人率部去了膠東平叛。要不是他們在膠東盯著濟南的背后，張永成哪來的借口賴在濟南不動？早被逼著南下蚌埠了！”孫寶琦也不是吃素的，走之前還擺了袁世凱一道，讓十個巡防營去了膠東，現在算是割據一方。說到這里，孫寶琦還得意洋洋的拿出一疊匯票，遞給方劍雄道：“扶國，這里是從洋人那里借來修鐵路的款子，借了八百萬兩還剩下三百萬兩，張永成一直逼著我拿出這些銀子，嘿嘿！有扶國在外頭狠狠的打，他就得乖乖的放為師走人！”

孫寶琦一陣得意的奸笑！這個老狐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