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各行其道（一）

碼頭遠端的高處，方劍雄策馬而立，手里端著望遠鏡看著碼頭上。這種偷窺真的很沒意思，比起當年在校園里用山寨版的俄制望遠鏡偷窺女生宿舍，實在是寡淡的很。

兩位談判使者，楊士琦還好理解，本來就是幫著唐紹儀在上海跟南方革命黨談判。張謇跟著跑來，就有點說法了。

孫寶琦私下里跟方劍雄談起過張謇和袁世凱的淵源，兩人相識與吳長慶軍中，張謇還指導過袁世凱寫八股文。后來張騫對袁世凱來了一段名罵，寫了一份洋洋灑灑三千余字的《致袁慰亭司馬絕交書》。把袁世凱好一番數落，譏諷袁世凱隨著低位提升，而自己沒有變化后，稱呼也隨之變成老師、先生、某翁、某兄。

袁世凱被罵之后沒反應，兩人絕交二十年。

這段往事，其實也沒什么，罵了就罵了，絕交也無所謂。袁世凱也沒有打擊報復之舉動，二十年來也沒對張騫做出任何不利的言行。

可是后來兩人居然聯系緊密，還是張騫主動找的袁世凱。時值1904年，清政府預備立憲，張騫主動給袁世凱寫信，希望他能擎起立憲的大旗。1906年，清政府新政搞管制改革，袁世凱權力縮水，遭遇極大挫折。張騫又去信鼓勵，稱：億萬宗社之福，四百兆人民之名，系公是賴。并主動提起當年舊事，自嘲小家子氣。“不足盡公之量也！”

用孫寶琦的話來說：“張季直眼睛毒著呢，袁項城雖然權力受損，然北洋新軍上下皆為項城舊部。季直人雖在野，以實業聞名。實則心在廟堂，欲借民間之力而干政。清廷雖有削弱袁項城之舉，然未動其根基。以張季直的眼光，不難看到項城當時不過龍困淺灘。”

袁世凱是不是大度不好說。在張騫的吹捧面前，立刻反吹捧：夙學高才，義無多讓。主持民間立憲運動。更是：英絕領袖，鼓吹群倫，隱然為輿論之母。

1911年袁世凱出山之前。張騫更是在赴京途中，親往彰德，與袁世凱靜夜深談，凌晨三點才散。事后文記：午后五時至彰德，訪慰亭與洹上村，道故論時，覺其意度視二十八年前大進，遠在碌碌諸公之上。

這些事情，孫寶琦歸納總結：“袁、張之和，一朝一野。互為呼應，皆大歡喜！”

方劍雄是俗人，所以說了句俗話：屁股決定腦袋！一個有天下之志，一個把政治信念寄托在對方身上。說到難聽一點叫勾搭成奸，說的好聽一點。叫一拍即合。

楊士琦心情很復雜，上海議和被袁世凱臨時叫停，原因很簡單，方劍雄不買賬都是白瞎。好在方劍雄奪取武勝關之后，主動提出了和談事宜。戰場上站了主動，卻又主動提出和談。袁世凱極其幕僚判斷。應該是孫寶琦這個老師影響了方劍雄。

世界上沒有后悔藥這種東西，有的話袁世凱一定買來吃。當初孫寶琦從德國帶信回來，袁世凱也就是看看，沒拿信中提到的那個姓方的生瓜蛋子當一回事。手握數萬重兵的袁世凱很忙，哪有時間關心這些小事不是？方劍雄要是親自上門，看在把兄弟的面子上，當是能給個新軍管帶干干，就算是很給面子了。

沒想到，幾年之后，這個生瓜蛋子成為了北洋軍頭號大敵。

戰場上看著勝負未分，實際上北洋軍已經處于敗勢。段祺瑞中了方劍雄瞞天過海之計，孝感兩萬北洋精銳通訊全無坐困愁城。據說，安徽軍把孝感城外挖了一個溝壑縱橫，鐵絲網拉了一道又一道。楊士琦也沒去親眼看看，反正知情者稱，不死上一個三五萬人，別想沖出包圍圈。北洋軍方傳來的信息稱，對安徽軍打防御戰還能占點便宜，主動進攻必然傷亡慘重。

馮國璋還上書袁世凱，提出要針對安徽軍的各種新式武器及作戰方式，進行研究和學習。正所謂被打過才知道疼，回到京城的段祺瑞，也提出了類似的觀點。其中重點強調，北洋軍在裝備上落后了。由于地方財政問題，各省新軍、巡防營裝備普遍很差，機槍基本沒有，火炮都是小口徑。北洋軍慣有的優勢就是裝備了大量的火炮、馬克沁、哈氣凱斯機槍。

打湖北新軍的時候，北洋軍優勢很明顯，遭遇安徽革命軍，趨勢翻轉。

和談的事情交給孫寶琦這個老江湖去周旋，方劍雄還有另外的要緊事情要辦。第一站去看望駐扎在司令部附近的學生敢死隊，沒有意外，九成以上的學生愿意去蕪湖就讀陸軍大學。校長自然是方劍雄這個報紙上吹出來的“當今中國第一軍事家”，執行校長蔣方震那也是牛逼大大的，日本陸士第三期的第一名后赴德國進修歸來。據說學校的教員八成是德國人。

方劍雄出現的時候，學生兵敢死隊正在上軍事課。沒錯，就是軍事課，講課的是德國人簡森。內容是方劍雄山寨版的四隊一組，即便是在武漢，方劍雄也不希望浪費時間，所以提前授課，天氣好的時候就在院子里擺上桌子架起黑板，愿意聽的就來聽。方劍雄的出現，立刻引起了學生們的騷動，紛紛抬眼張望這個并不比他們大多少的年輕司令。

正好這堂課已經講完了，簡森用怪味道的中文道：“歡迎方司令給大家講課。”

方劍雄很滿意簡森會做，面帶微笑走上前來，學生們自覺的讓開一條道，用敬服的眼神看著這個年輕的統帥。一種叫“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情緒在同學們之間蔓延。

走上講臺，方劍雄背對眾人，抱著手看了看黑板上講的戰術，似乎并不著急給大家上課。等同學們都安靜下來了，這才轉身笑了笑。眾人再次騷動時，方劍雄拿起抹布擦干凈黑板。抬手寫下“旭日東升”四個大字，然后才開口道：“各位同學，這四個字說的就是你們。年輕人就像是正在冉冉升起的太陽，這個國家的未來屬于你們。”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像是點著的火苗掉進了高純度的酒精里，學生兵們的眼神都冒出火來，似乎血都被點著了。不過還好沒有人說話，大家都耐著性子等下面的話。

“中國這樣的半殖民地國家想要強大，首先要強兵，沒有強兵，別人就總是來打你，一次又一次的失敗后，國家必將走向極弱，民族元氣也會慢慢耗盡！而你們，將是未來中華民族在追求民族自強自立的各個戰場上的主角。同學們去了軍校，一定要好好學習，把老師的本事學到手，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請各位牢記，只有踏踏實實的做好了自己該做的事情，才會有機會獲得更為廣闊的舞臺，去施展各位無量的才華！謝謝大家聽的啰嗦了這么一些！”

方劍雄說完拍拍手，慢悠悠的穿過同學們中間走了，現場一片寂靜，等方劍雄消失之后，突然爆發出一片歡呼聲。沒有回頭的方劍雄微微一笑，這幫小子基本上沒跑了。

想到昨晚上看的名單，方劍雄做夢都會笑醒啊！

第二站方劍雄去了漢陽槍炮廠，技術上的頭號金牌打手吉奧斯丁緊急被召喚而來，正在對漢陽廠進行實地考察。方劍雄的出現，讓考察暫時中斷。

“情況怎么樣？”方劍雄很自然的詢問，吉奧斯丁皺眉道：“不怎么樣！我了解了一下，這里的技術儲備能力還不差，不過還停留在一個比較原始的基礎上。比如說仿制火炮，這廠很早以前就能仿制，可是產量很低，因為是手工仿制。馬克沁機槍也能仿造，情況跟火炮一樣。所以，必須引進新設備，工作人員要進行重新培訓，時間至少是半年。不然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只能生產老式步槍和圓頭彈。”

劉玉堂匆匆趕來，漢陽槍炮廠目前交給他帶湘軍守備。見了方劍雄，劉玉堂敬禮問候。加入安徽軍之后，劉玉堂整個人看上去變化很大，氣色明顯比以前好多了。這一協湘軍屬于自愿加入安徽軍，湖南方面似乎也沒有什么話說。

譚延闿這個都督來的有點血腥，據說原都督焦達峰被害是譚延闿指使。不管真相究竟如何，最大的受益者還是譚延闿。譚不敢得罪方劍雄這個連北洋都照樣打趴下的軍閥，不過還是來電表示，湖南自身的軍備艱難，希望得到安徽同志的支持。方劍雄很干脆的答復，市場價出售軍火，要多少有多少。

方劍雄有這個底氣，目前蕪湖儲備的自產新式山寨K98步槍已經有三萬多桿，打算再從德國進口一批。淘換下來的老式步槍，市場前景還是相當的不錯，方劍雄也不愁沒有買家就是了。

方劍雄暫時沒有動劉玉堂所部，打算等事情告一段落再進行整編。湘軍雖然敢戰，但人員素質裝備都上不去，雖然都是一些經歷過漢陽激戰的老兵，打過仗見過血，但是素質還有很大的提高余地。

方劍雄讓劉玉堂陪著一陣視察槍炮廠，應該說漢陽槍炮廠在同時代的企業中還是佼佼者。跟黎元洪攤牌之后，也不管他愿意不愿意，方劍雄還是先把這里給占了再說。

幾個車間轉下來，方劍雄興致稍稍受挫。要想讓漢陽廠達到吉奧斯丁的要求，至少是五百萬銀元的投入。方劍雄現在也不富裕啊，東征北伐加上京漢線戰役，丟出去的銀子海了。

硬著頭皮，方劍雄還是答應了吉奧斯丁的要求，這才離開漢陽槍炮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