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白朗真的心疼了,打了兩個小時,眼看沖上城墻了,卻被打了回來。兄弟們傷亡慘重,至少折損了一千多人。
陸文一臉憂色的走了過來,趁著沒人注意低聲道:“不能再打了,我軍不善攻堅,舞陽縣城里又都是北洋精銳,再打下去傷亡倒是小事,隊伍的補給從哪來?”
沈參謀在不遠處倒是很激動的拍著大腿,自言自語道:“就差一點,就差一點,再來一次就拿下了。”
匪首宋老年這時候也走過來,低聲道:“老六,這樣下去不行。”他沒說怎么不行,單純是憑一種直覺在判斷。
白朗沒說話,看著隊伍退下來,傷兵很多不說,沒受傷的士兵臉上也全都是頹喪之色。土匪可不比正規軍,打點順風仗還湊合,打攻堅戰遭遇到北洋精銳,巨大的傷亡對于土匪的精神而言是巨大的打擊。再說了,土匪本來就怕官兵。
“白司令,再組織一次進攻,我看能拿下來。”沈參謀也走了過來,顯得很激動。
“讓兄弟們先歇一會。”白朗丟下一句話,沒有立刻做決斷,把一幫匪首招呼到跟前道:“大家都看見了,舞陽城里的官兵難弄的緊。還要不要繼續打下去?”
如果是打一般的縣城,土匪也不會太在意一兩次失敗。可是舞陽城里的官兵是前北洋精銳。對于土匪而言這是一塊很難啃的硬骨頭。關鍵還是萬一打不下來。北洋的援兵來了,大家跑都來不及。
就在這個時候,一匹快馬飛馳而至,馬上下來的一名土匪喘著粗氣,大聲對白朗道:“六哥,漯河來了很多官兵,車站里都是人,還有一支騎兵一千多號人已經出了漯河,奔著舞陽的方向來了。他們的速度不快,斥候放的也遠。估計是怕中了咱們的埋伏。”
“老六,撤吧。”宋老年聽了這個立刻著急說話,沈參謀在一邊急道:“怎么能撤?眼看就要打下舞陽城來了。”
李鴻賓擦嘴道:“沈參謀,兄弟們傷亡太大了。這樣的仗就不該打。我看就撤吧,咱們掉頭往西,先進山安頓好受傷的兄弟,看看動靜再說。”
白朗面露猶豫,咬著牙看著舞陽城不說話,最終還是果斷的點頭道:“撤!”
北京,南苑軍營內的指揮部。蔣方震手持一份報紙,急匆匆的走進來道:“扶國,《大公報》上有篇文章說,白朗是受民黨的指揮。故意跟民國搗亂來的。”
方劍雄正在摸著下巴審視面前的地圖,聽到這話也不抬頭道:“這不新鮮,我們跟民黨有矛盾,天下人都知道。以前北洋在,這個矛盾被壓下去,現在北洋垮臺了,民黨當然不甘心放棄自認為原本屬于他們的政治舞臺。”
蔣方震笑道:“這篇文章的作者,可是個著名的女才子。給袁大總管當過秘書。”
方劍雄翻了翻眼珠子道:“關我什么事?”說著手指地圖道:“應該通知劉斌,如果白朗往西跑,正好順勢尾隨入陜。別看山西窮。地理位置很要命。往南可以入川,往西可入甘肅。張鳳翙表面上說服從民國,至今也沒有給我們來一個字的電報,本來我還等著他來電,派人入陜整編他的部隊。”
這個時候尹維峻匆匆進來道:“扶帥。趙迒來了,還帶來一個人求見。”
方劍雄點點頭:“讓他進來。”趙迒的來意。方劍雄能猜的七七八八,最近一段時間,趙迒的工作重心一直在陜西、山西兩個省。歷史發生了變化,這兩個省都有點亂,其中山西現在是兩股勢力對峙,閻錫山對陳樹藩和溫壽泉的聯盟。
尹維峻出去沒一會,方劍雄跟蔣方震商議怎么順勢入陜,趙迒領著一個身穿藍灰軍裝的男子進來。蔣方震看他一眼,覺得有點眼熟,一時沒想起來。方劍雄倒是一眼就認出這個家伙,沒辦法,這哥們在電影電視里經常處境。
方劍雄也很意外,他怎么敢就這么跟著趙迒來了,不怕自己對他下毒手么?
“卑職見過大帥!”“閻錫山見過扶帥!見過蔣總參謀長。”兩人前后敬禮問候,方劍雄抱著手微笑,上下打量著這一位歷史名人。這一年的閻錫山三十歲,比方劍雄還大不少。別看閻錫山是日本陸士畢業,方劍雄怎么看都不覺得這家伙是軍人。怎么看都覺得應該夾著一個算盤到處收賬,這樣才比較符合他的身份。
閻錫山被玩味眼神看的頭皮發麻,雙腿并緊,腰桿挺直,竭力的讓自己像一個軍人。
“百川辛苦了,先下去休息吧,我這還有點事情,晚上設宴給百川兄接風。”方劍雄總算是有所表示,閻錫山聽了這話反倒是安心了。要是太客氣了,未必是好事。
來一個參謀把閻錫山領下去休息,方劍雄朝趙迒一笑道:“干的不錯,你跟閻錫山是日本陸士的同學吧?”趙迒心里一驚,暗道不會因為這個引起不必要的猜忌吧?這個搞情報的人,心理普遍陰暗,實際上方劍雄也就是隨口一問。
“百川兄比我早一期,在東京的時候認識,都是那時候加入的同盟會。”趙迒不敢有絲毫隱瞞,趕緊說實話。蔣方震在一邊笑道:“甲午以后,留日生前前后后近一萬人,其中學軍事的不少。可是真的去了西方國家見識一番后,才發現在日本沒學到什么。”
“日本能早日俄戰爭中獲勝,那是有心算無心,加上英國人在里頭搗鬼。不過日本的經驗還是值得借鑒,列強的大腿還是要抱的。”方劍雄提起這個就忍不住笑了笑,轉頭對趙迒道:“閻錫山手里還有多少部隊?他什么想法?”
趙迒暗暗松了一口氣,方大帥這個人太難看懂了,思維跳躍的難以跟上。“閻錫山當然是想繼續帶兵,他手里號稱兩個混成旅,實際上加起來不足一萬人,裝備也很差,機槍都沒幾挺,火炮也都是一些老式的德制過山炮。”
方劍雄笑道:“閻錫山帶兵打仗的能力很一般,內政能力倒是很不錯的。你待會下去見到他,問問他,北京、天津、武漢,三個市長他隨意選一個。其他的就不要多想了。”這話是根據歷史做出的結論,蔣方震和趙迒自然不會有異議,山西全部加起來也才四個旅的兵力,閻錫山手里捏著一萬多人,居然跟陳樹藩和溫壽泉的聯盟打了個旗鼓相當,太原也沒拿下。可見此人帶兵打仗手藝之潮。
趙迒立刻道:“卑職明白,還有一事請大帥示下,山西各部隊如何處置?”
方劍雄沒有表態,扭頭看看蔣方震,那意思這是你的活。蔣方震裝著不滿的樣子瞪了一眼,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山西各部隊編成一個乙種師,陳樹藩擔任師長,讓他去陜西,名義是配合張鳳翙剿匪,防范白朗入陜,裝備問題可以用一些主力部隊淘汰下來的補充一下。編下來的人員,可以編成地方保安部隊。預備役的事情我琢磨了很久,當前的局勢下,還是按照扶國原來在安徽搞的那一套最合適,每個縣設一個保安團。一些大州可以設兩團制的保安旅,省一級設保安司令,由省軍區司令兼任。”
實際上方劍雄最想推行的還是共和國的那一套預備役制度,每個縣都有武裝部。可惜現實如此,關鍵還是一個國民教育的問題。方劍雄記得自己看過薩蘇寫的一本書,名字叫什么忘記了。抗戰時期的一張日軍拍攝的照片,日軍豎的一塊墓碑上寫著“中國無名戰士之墓”的字樣,墓碑左右坐著一些衣衫襤褸的中國人,表情麻木,眼神呆滯,對這些無名勇士的犧牲毫無敬意。一旁還有文字解釋,這塊墓碑的來由是一些中國軍人被日軍包圍在一個村落內,全體戰死,無一人投降,日軍敬而立此墓碑。
這個事情給方劍雄的感觸很深,不亞于魯迅在《藤野先生》里寫的那段關于看電影的精神沖擊。歸根結底,這還是一個教育落后的問題。
方劍雄對蔣方震的安排毫無異議,本來軍事上的事情,方劍雄對蔣方震就無條件的信任。
“還有一個問題,剿滅白朗之后,陜西的部隊怎么處置?”
“可以讓張鳳翙和陳樹藩出兵甘肅,西北軍吃苦耐勞,應該沒有問題。”這個事情,蔣方震也是早有考慮,不過方劍雄聽了多少有點擔心道:“屆時還是要進行必要的整編,把張鳳翙調北京來,讓陳樹藩率部入甘肅就夠了,還有就是各級軍官,要進行一定時間的培訓,地點放在武漢吧。”
中國確實太大了,要想真正意義上的完全控制,需要一個相當長的時間。
閻錫山沒能再見著方劍雄,趙迒轉達了意思之后,閻錫山失望之極。原本的心思,是希望能得到一些軍事援助,然后回去把部隊帶好,打回太原去。現在這個結果,實在是相去甚遠。不過總的來說,方劍雄沒有虧待他。最后閻錫山選擇了去武漢擔任市長一職,原因很簡答,武漢現在是內陸工商業最活躍的城市,沒有之一。去那邊能學到很多東西,既然不能帶兵了,就安心的從政好了。這個時候的閻錫山,野心還不算太大,還沒到山西皇帝的份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