斷刃天涯)
這樣一個精心準備的酒會,正常情況下,開場前一個小時就應該賓客盈門了。德商聯盟發出去一千多張請柬,涵蓋了政界商界的主要人物。
酒會開始的時間是晚上七點半,現在是七點二十分,卻一個客人都沒有到場。酒店大門口冷冷清清的,毫無往日繁忙的景象。
維克多和幾個德商代表,站在大門口已經一個小時了,寒風瑟瑟迎面而來,一干人等時不時的打著哆嗦
。可憐的迎賓小姐們,更是凄凄慘慘,穿著旗袍擺著姿勢在寒風中硬抗,雖然可以換班到屋里去休息一會,出來站不到一下,就得不時的伸手擦一下清鼻涕,這個錢可真不好掙。
“維克多,看來今天晚上不會有客人了。”一個德商代表無比凄涼的低聲說話,維克多抬頭朝元帥府的方向望了一眼,冷笑道:“放心,會有客人來的。”
這個時候馬路上倒是車流不多,行人也沒多少。終究是民國,不是百年之后那個不夜城。共和黨執政一屆,城市建設搞的還不錯,但是娛樂生活集中點不在這一段,而在八大胡同。
八大胡同是老北京花街柳巷的代稱,位于前門外大柵欄觀音寺以西。“八大”是虛指,該地區至少有十五條胡同屬于老北京的“紅燈區”。公認的八大胡同是:百順胡同、胭脂胡同、韓家潭(現名韓家胡同)、陜西巷、石頭胡同、王廣福斜街(現名棕樹斜街)、朱家胡同、李紗帽胡同(現名大力胡同、小力胡同)清末民初的八大胡同有兩個概念,從隘義上說。所謂八大胡同,并非某一條胡同的名稱,而是由八條胡同組成的。其實。“八”字在這里是個虛數,只是表示其多。這八條胡同位于前門外大柵欄附近,因妓館密集而成一大銷金窟。
共和黨執政以來,禁煙不禁娼,只是針對性的做了一些管理。要求有營業執照,人員定期體檢,環境要達到衛生標準。不準虐待從業人員等等,出臺了幾十條相關的管理法規,進行規范化管理就是了。
實際上這個行業存在了兩千多年。生命力幾位頑強。真正意義上的歸入政府管理,據說是從管仲開始的。
這個夜晚,大柵欄觀音寺以西的城區很以往一樣燈紅酒綠,脂粉香味熏人。
民國以來有個習慣。政界人物們習慣在妓院里談公事。一些個國會議員。更是以風流為榮,有事沒事的都往這地界跑。按照民國的標準,每個國會議員每月的薪水是伍佰元,雖然物價漲了一些,伍佰元的薪水在當今也是很頂尖的。更不要說議員們還有一些特別費用,還有地方上的肖敬,雜七雜八的加一起,一個月能有一千元的樣子。
一個月一千塊。夠這些國會議員們過的很瀟灑了。要知道崇文門以內的四合院,也就是一千塊不到的樣子。一般的窯姐兒。一晚上各種花銷加起來,也就是十塊錢。名氣大一點的,一晚上也就是三十五十的,頂尖的紅姐兒就不要說了。比如百順胡同的清倌人菊仙,進門聽個曲都要二十元,聊天說話按每小時十元收費。
這個夜晚,好多個院子里,都在談論一個話題,那就是德商組織的酒會。
“聽說沒有,漢陽那邊提了要求,讓德國人全部退出炮廠股份。如今德國人戰敗,這塊肥肉多少人惦記著呢。”
“成渝鐵路通車兩年了,洛文斯基那個德國佬,錢可是掙海了,是時候讓他們吐血了。”
“安慶孫家搞的造船廠,可是逼著德國人拿出好上千臺柴油機,一個大子都沒給。”
每一個場合,都有那么幾個議會在場。這些個議員都接到了德國人的請柬。今天晚上花了一千塊包了小菊仙場子的安徽省議員們,正在圍著一個三十zuo誘的男子說著奉承話。
“淡寧兄,這要是在過去,您可算是國舅爺了。這一次孫家可算搶了先,竇家怎么個章程?”說話的是一個四十來歲的男子,一口的安慶腔。
被稱作淡寧兄的這位是竇青梅的哥哥之一竇元生,此人在安慶搞了個船廠,造兩三百噸的內河小船,這幾年生意甚是紅火,很是掙了一些錢。背靠著竇家,從蕪湖拿柴油機倒是不像別的廠子,經常拿不到貨,他是不用等的,去了就能提貨那種。
“德盛是德國人全資的廠子,我也不要多,拿個五成一的股份就得。”竇元生說起這個,得意洋洋的四下看看,很適合顧盼自雄這個詞。安慶地理wèizhi好,這幾年有長江水道的便利,經濟發展的很快。安徽一省,雖然比不得江浙靠著大海更為有利,但是沿江蕪湖、銅陵、安慶等重鎮,由于先走了一步,這些年接著蕪湖為核心的大工業,在資源和水路運輸等領域,發展出一批野心勃勃的私營經濟體。
竇元生毫無疑問是這個領域的代表人物,拋開船廠不說,單單每年往蕪湖送的各種外圍配件,就賺的盆滿缽滿。甚至在蕪湖,竇家還有七八個廠子,生產皮件、槍托、螺絲、鞋帽等等,歐洲不打仗了,生意清淡了一些。早年間畏懼洋人如虎的一些地方勢力,突然發現德國人是好大的一塊肥肉,快速的勾結起來,圖謀德國人的廠子。
這些勢力的安徽代表人物,就有老牌世家,竇、孫兩家。這么說吧,官商勾結,永遠是私營經濟體快速膨脹的主旋律。區別是資本zuo誘政界,還是政界zuo誘資本。古往今來,莫不如是。
“哈哈哈,董議員他們早就在國會里打了招呼,該招呼到的都招呼到了。今晚上叫那些德國人看看,這國家誰才是主人。”
夜空中一聲狂笑在游蕩,很囂張!
元帥府,書房里的方劍雄突然出來,掃了一眼門口的警衛道:“讓齊二柱備車。”說著大步流星去了秋菊的院子,進門之后秋菊迎上來道:“今晚上怎么來我這?不是該去青梅那么?”方劍雄沒有回答,淡淡道:“更衣,元帥服。”
秋菊不敢多問,趕緊親自去拿。方大帥的元帥服,只有秋菊能碰,別人想都不要想。
換裝完畢,方劍雄沒有任何交代便往院子門口去,一身長裙晚禮服的愛麗絲已經等在門口,看見秋菊便微微的鞠躬道:“姐姐好。”
實際上愛麗絲和方劍雄沒有發生實質性的關系,這里有女人狡黠的意味在里頭。方劍雄也不糾正,下午交代愛麗絲出席酒會并不要聲張,就已經決定了一些事情。
秋菊沒有太多的抵觸情緒,偶爾會冒點酸水而已,微微的頷首回禮,保持后院老大的尊嚴。目送方劍雄和愛麗絲先后上車后,招手道:“少爺,晚上早點回來。”
方劍雄很配合的搖下車窗道:“知道了。”秋菊很滿意,自打住進這個院子,任何時候方劍雄都會維護她在這個后院獨一無二的權威。精明的秋菊,總是會在適當的時候,用“少爺”這個稱謂來證明自己在后院的地位。
開路的是一輛漢陽產歐亞梅賽德斯輪式裝甲車,隨后是一輛兩頓半梅賽德斯卡車,居中的是方大帥的梅賽德斯小轎車,隨后是兩輛卡車。稍微注意一點就會發現,今晚上整個車隊的用車,都是德國在華投資的產物。
七點二十八分了,秒針還在無情的滴滴答答的繞著圈子,頂樓一個窗戶前,沙遜搖搖頭道:“今天晚上大概就這樣了,一個戰敗國,他的國民自然是毫無尊嚴可言的。吩咐上海那邊……,等一等。”
話音突然出現了轉折,當看清楚轉彎的車隊打頭的是一輛輪式裝甲車時,沙遜飛快的罵了一句粗話,嗖的一下沖出了辦公室門口。
在這個國家,能夠讓輪式裝甲車開路,并且有資格帶著一個連的衛隊出門的人,只有一個人,那就是方劍雄。即便是大總統孫寶琦出門,也不會有這個排場,孫大總統出門都是帶便衣的小車車隊。
“來了!”已經快凍僵的德國商人們突然激動了起來了,紛紛脫掉披在身上的棉大衣,遞給身后的招待,在維克多身后排成一排。
梅賽德斯小轎車很穩當的停好,從車上下來的是一個盛裝女性,白色長裙晚禮服,肩上披著一條全無雜質的黑色貂皮圍巾,下車后往車門邊側身一站,接著下來的才是一身元帥服的方大帥。
方劍雄抬手看了一下手表,呵呵一笑道:“維克多,我沒有遲到吧?”
維克多小跑上前,恭敬的深深鞠躬道:“老板,您一直很守時,一直是我的楷模。”
方劍雄哈哈哈大笑:“你小子拍馬屁的水平還是那么爛。”說著上前來,破天荒的伸手摟著維克多的肩膀道:“給我介紹一下今晚的主人們。”
剛走兩步,不等維克多介紹,方劍雄突然站住回頭道:“愛麗絲,告訴齊二柱,遲到超過五分鐘的客人,就不要放進來了,我最討厭別人不守時了。”
這個時候,沙遜已經跑從六樓跑到一樓,氣喘吁吁的飛奔時高呼:“尊敬的方元帥,您的蒞臨,讓本酒店蓬蓽生輝,今天晚上的酒會開銷,全部免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