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京大火燒了三天三夜,陸軍部內部在彌漫了肉香的空氣中也吵了三天三夜。據說好多日本人在經歷了三天的大火之后,再也不吃肉。
陸軍爭議的焦點是進攻還是防御,主張進攻的是朝鮮駐軍司令美津,問題是在他慷慨激昂的陳詞之際,他的參謀長河田畏卻一言不發,本來這是他的活。同樣一言不發甚至還嘴角帶著冷笑的還有遠東駐軍的參謀長石原莞爾。
陸軍大臣杉杉元也是進攻派,不過作為老大,他不能表現出立場來,而且這個時候的杉杉元面臨近衛文麿內閣倒臺的窘境,根本就沒心思在這個問題上表態。最為穩健派老大的永田鐵山和激進派代表的東條英機,一個是總參謀長,一個是次長兼軍務局長,兩人各執一詞。
最終杉杉元因為要去內閣出席御前會議,爭執了三天的吵架才算結束,問題是沒有拿出一個結果來,杉杉元表示到御前會議上再提這個話題吧,交給天皇去決斷。
裕仁的皇宮沒有受到轟炸,不是中國空軍心慈手軟,而是皇宮沒有什么軍事價值。倒霉的靖國神社在方某人的心目中印象實在是太壞了,所以親自下了手令,必須炸成白地。理由是從精神上摧毀日本的軍國主義,打擊他們的斗志。讓日本人看看清楚,就算天照大神真實存在,也罩不住日本這個彈丸島國。
好吧。裕仁確實被打擊的不輕,御前會議之前的開場白如下:自明治大帝開維新先河以來,帝國前所未有之奇恥大辱!支那背信棄義。行偷襲之暴行,致我國民死傷無數。三日以來,朕每念于此,徹夜不能眠!帝國上下當全力膺懲暴支,以慰死傷國民之心。
大正腦子不好,裕仁的腦子倒是沒有問題,說這么腦殘的話是找人來當替罪羊呢。反正天皇是不可替代。大家看看這個事情怎么收拾吧。日本的天皇是在世神,國民都是這么認為的。神當然不會錯,錯的肯定是人。無論如何都要護著裕仁的威信!
想法是很好的。不過這一次轟炸對整個日本的國民信心打擊可謂巨大,不是有天照大神和在世神天皇的保佑么?怎么中國人的飛機能飛過來丟炸彈,這不神學啊!
裕仁這么一來,近衛文麿就坐不住了。趕緊起身跪地稱:臣無能。臣萬死。其他人跟著一起跪下,裕仁總不能讓大家一起去死吧,反正事情就這樣了,隨便找個人自己拿刀切開肚子算了。“哎!朕知眾卿盡力了,國家逢此為難之際,當上下一心……。”說了一圈,反正意思就差不多就是這樣了。你們想法子解決問題,多少要給天皇一個交代。
總而言之。替罪羊要有,近衛文麿的運氣不錯。裕仁沒有讓他下臺的意思,定的調子是遭到了無恥的偷襲。反正報紙上都這么說的,中國空軍無恥的偷襲東京。好像日本沒有偷襲過別人似的,甲午年間大東溝,日露戰爭期間的旅順,日本選擇性的忘記了。
最終還是讓東京防空部門出一個替死鬼,事情就只能這樣了。接下來就是商議怎么打仗的問題,必須出兵報復中國,否則事情就過不去。裕仁是這個意思,近衛文麿也是這個意思。
海軍大臣米內光政表示,聯合艦隊正在制定一個計劃,陸軍大臣杉杉元表示,陸軍也在制定計劃打一仗。兩位大臣頭一次這么配合,散會之后各自匆匆回去,召集部下開會。
陸軍這邊杉杉元開口便對下面的人道:“陛下的旨意,陸軍必須給國民一個交代。”
這個意思出來之后,謹慎派的眾人面色難看,激進派的東條英機則興奮的揮舞拳頭,慷慨陳詞:“帝國勇士必將踏破暴支之防線,……。”沒營養的話誰都會說,關鍵是你做的到做不到。平行歷史上東條也是北進的主力喉舌,結果在諾門坎叫朱可夫狠狠的揍了一頓之后才老實下來的。這個時候永田鐵山不能不說話了,不能由著東條這個蠢貨胡來,主動開口道:“戰爭非一朝一夕之事,就長遠而言,帝國當努力消化南洋資源,補充軍力之后再戰。陛下旨意已下,作為軍人不能不服從。就兩國現實軍事力量對比而言,攻擊方向選在朝鮮為宜,遠東則以防御為主。”
所有人把目光對準美津之后,美津沒有說話,而是把眼神對準了一直沉默的中將參謀長河田畏。這個時候的河田畏,表情處在一種深思的狀態。感覺到周邊的安靜之后,悵然搖頭道:“不要看我,我也沒有什么好辦法。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等海軍打出一個結果來,不然陸軍就只能采取守勢。”
“河田君,你怎么也說喪氣話?”東條英機急眼了,一項被當做自己人的河田畏居然唱了反調。河田畏面色不該肅然道:“兵法云,兵者,國之大事也,……。現代戰爭的模式已經發生了根本性的變化,德隊在歐洲已經證明了這一點。請問各位,帝國一共才多少機械化力量?我們的陸軍裝備的坦克最大不過十余噸的中型坦克,怎么跟中國人數量龐大的重大幾十噸的坦克相比?請問各位,一旦進入中國東北平原,我軍如何抵擋中國機械化部隊的沖擊?再請問各位,陸軍裝備的70毫米步兵炮能不能打的穿中國長城四型坦克的裝甲?我們有多少反坦克武器?總不能讓士兵拿血肉之軀去對付坦克吧?作為一名軍人,我必須實事求是的為帝國的未來考慮。”
永田鐵山欣慰的點點頭,他就猜到河田畏是不會同意進攻,所以才拋出朝鮮駐軍的進攻論。果然。河田畏出來說他不合適說的話。
“東北是中國的重工業基地之一,是否可以考慮,用飛機從朝鮮起飛轟炸沈陽?”石原莞爾提出一個還算靠譜的意見。他不忍心看著河田畏孤軍奮戰。
“不行,陸軍必須發起主動攻擊,這是陛下的意思。”杉杉元才不管那么多,直接把話說死。對此美津立刻接過話道:“卑職明白了,這就讓參謀部制定作戰計劃。”言下之意,即便大本營總參謀部沒有作戰指令,朝鮮軍也決定單干。
河田畏欲言又止。默默的摘下軍刀,放在臺上,低頭道:“如此。我請求辭去朝鮮軍參謀長的職務,我希望能下部隊,哪怕做一名普通的士兵也行。”
杉杉元道:“河田君,不要這樣。帝國需要你的才華。無論如何,請幫一幫美津君。”
河田畏道:“閣下,朝鮮北部的地形很適合防御,中國人的機械化部隊無法施展,利用有利地形朝鮮軍可以用少量的兵力牽制中國人的大部隊。等到海軍殲滅了中國海軍的主力之后,陸軍可以在中國的南方登陸,南方的水網縱橫,不適合中國機械化部隊的運動。中國有漫長的海岸線。我軍可以隨意在某地登陸,這樣中隊就必須處處設防。這本是對話作戰的最佳選擇。既然陛下堅持,閣下也堅持,在下只好服從。”
要不怎么說河田畏人緣好呢,說話總是把道理講明白了。永田鐵山在心里暗暗嘆息,難得出這么一個明白人,要為那些糊涂蛋的行為負責。日本陸軍的明白人還是太少了。
“那么就拜托河田君了。”美津倒是沒啥意見,反而朝河田畏鞠躬。日本陸軍上下一致公認的天才嘛,日本陸軍的大腦,能有他當參謀長,是很多司令羨慕的事情。
“永田閣下的建議還是合適的,鴨綠江防線雖然難以攻克,但是就軍事角度而言,我一軍一旦攻擊不利,退守也不會太難。對華進攻的關鍵是如何突破中國人的鴨綠江防線,就這個問題,我認為主要還是要集中陸航的力量,集中帝國僅有的兩個機械化師團的力量,集中帝國所有重炮力量。為了呼應朝鮮的進攻計劃,遠東駐軍可以采取佯動,甚至可以發起一下小規模的戰斗策應,吸引中隊的注意力。這里我要重點提一下,盡量與海軍進行溝通,從朝鮮到本土的航線,必須保護好。要求海軍在元山、仁川附近海域布雷,防備中國人從這兩個地方登陸。最重要的是,要求海軍加大反潛力度,否則中國人的潛艇會切斷我軍海上運輸線,屆時朝鮮軍即便在戰場上有所斬獲,也會因后勤不濟而中斷。…………。”河田畏侃侃而談,沒一句話在其他人聽來都是很有道理的話,條理分明,敵我對比分析精準。
實際上河田畏一直在誤導在座的各位一個很嚴重的問題,那就是萬一海軍打了敗仗怎么辦?這個問題一直隱藏的很巧妙,如果海軍打敗,那么集中在朝鮮的日本僅有的兩個機械化師團,數量不多的重炮部隊,就全都變成了甕中之鱉。中國海軍只要登陸對馬,就能掐斷朝鮮陸軍的后勤補給線,糧食還可以就地征集,軍火就只能越打越少了。對中國海軍有絕對信心的河田畏,悄悄的挖了一個巨坑。
到時候海軍一旦戰敗,大家只會去想這是海軍的問題,跟陸軍無關。海軍倒霉,陸軍倒是很樂意看見的。大的方向定下來了,具體的細節只能慢慢的補充,在會海軍部也在頭疼。
日本海軍現役六艘航母,在孟加拉灣一家伙被擊沉了兩艘,這個損失讓日本海軍痛徹心扉。剛得到消息的山本五十六直接噴了一口老血,別看日本海軍貌似強大,損失兩艘航母想補上就太難了。日本可不是美帝那種土豪,造航母的速度飛快,而且一開工就不是一條兩條,而是七八條甚至更多。以日本現有的造船能力,別說跟美國比了,就連中國都比不上了。中國只要愿意,江南造船廠可以早航母的船塢就有四個,欽州造船廠可以同時造兩條輕型航母,湛江造船廠可以同時造兩條,青島造船廠也可以同時造兩條。這就是鋼鐵產量上來的威力之所在,日本即便有那么多可用的船臺,也沒那么多鋼鐵來造船。
現在中國現役的航母為八艘,日本海軍僅有的四艘航母怎么打這一仗,這個問題太頭疼了。還有一個更為頭疼的問題,就是偷襲計劃實際上已經破產了,中國已經率先宣戰了。黑島龜人的首選計劃是集中聯合艦隊的主力先打掉中國的第二艦隊,這個計劃的前提是搶在中國海軍的力量集結之前。次選計劃是海軍主力南下,伏擊中國海軍的第三和第四艦隊主力。這個計劃較為穩妥,問題是怎么解決情報的問題。第三個選擇就比較少見了,利用戰列艦打航母。什么意思呢?制定一個計劃,用航母吸引中國海軍的力量,戰列艦不是有速度優勢么?可以制造機會在夜間讓戰列艦靠近中國航母之后打擊之。
三個計劃都不怎么靠譜,作為聯合艦隊司令,山本五十六只能指望日本海軍的素質高于中國海軍這一點能發揮作用了。至于選擇哪個計劃,山本也在遲疑之中。米內光政這個海軍大臣,則只管下命令,反正海軍一定要盡快拿出一個合適的作戰計劃打一仗。
其實這個時候最著急的是米內光政,因為中日宣戰之后,臺灣海峽的航線已經不存在了。只能走菲律賓這邊的航線。問題是這條航線最近三天頻頻遭到中國潛艇的襲擊,平均每天有五艘貨輪被擊沉,本來就不算很強大的日本海運能力損失慘重,可以說雪上加霜。
擺在面前的現實逼著日本海軍主動出擊打上一仗,擊敗中國海軍主力之后,才能談什么反潛的問題。就在海軍遲遲不定的時候,陸軍那邊傳來消息,我們的計劃定下了,需要海軍的配合。不然中國人的潛艇不是吃素的,還有水雷什么的,海軍不就是干這個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