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水深，不見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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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訴我，為什么要生那么大的氣？”蕭爾凡站在柳依依背后，已經完全換了另一種口吻說話。他低沉的呼吸聲，令柳依依心里頓時一陣迷亂。

柳依依背對著他，并沒敢回頭，唯恐一個不留神，眼淚會簌簌地掉下來止不住，只好死命按電梯的按鈕。

電梯來了，柳依依走進去，蕭爾凡也跟著走進去。而且進去后，電梯門一關，蕭爾凡就按下停止的按鈕，于是倆人就懸在頂樓的半空中，聽著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到七樓。”柳依依的聲音強硬地連自己都嚇了一跳。

“好，”蕭爾凡乖乖地點點頭，可是眼睛里分明仍然閃著隱約的笑意。

“真該死！”柳依依在心里憤恨而絕望地喊著。

“周小彤那件禮服給我留下，你告訴她，過幾天我再傳照片的檔案給她。”他的聲音恢復平靜，認真地說。

“不成，過幾天！……”柳依依把臉抬得老高，“過幾天，也許我就不來啦！”

“怎么啦？”蕭爾凡的臉立刻又恢復了嘻笑，一副玩世不恭的神情。

“柳依依大姐，不玩啦？”

“嗯，”柳依依無奈地搖搖頭，似乎是自言自語地說，“我得仔細想想。”

“怎么這么快就不玩啦？”他將雙手半插進褲子的口袋里，腳在地上畫著圈，斜眼看著她，“真的不玩了？”

“我，我，”柳依依嘆口氣，“我真的不會玩！”

“哦，”蕭爾凡抬起頭，露出趣味的神情。

“罕見，罕見，居然也有柳依依大姐不會玩的時候！”

“沒辦法，我真的玩不來！”她倔強地又重復了一遍，抬頭看著他的眼睛。

“是身體摔疼了？或是腦筋摔壞了？還是……，哦，我懂了，我懂了，”蕭爾凡突然笑嘻嘻，把臉湊近前，柳依依立刻感受到他鼻息間溫熱的呼吸。

“該不會是這一摔，把柳依依大姐的心摔壞了吧？”

“唷，看門的，你還懂點道理吔，還有點同理心呵，”柳依依提高嗓門，沖著他喊叫：“我的心是摔壞了！自尊心摔壞了！”

“哎呀！柳依依大姐，你真是一顆玻璃心呀！”他往后退一步，歪著頭，審視著她的表情，若有所思。

隨后他皺起濃密的眉毛，聳聳肩膀，做出一副無辜的模樣，按開電梯門，拿著那件又膨又大的禮服，走出電梯。

當柳依依按下電梯七樓的按鈕，在電梯門即將關上的時刻，蕭爾凡突然轉過身來，嘻皮笑臉地從門縫里拋進來一句話：

“老實說，柳依依大姐，我早就料到，你一定玩不下去的！”

電梯載著柳依依和她的心情，直直地墜落下去。

蕭爾凡這句話，是真正傷了柳依依的心。

其實，在柳依依而言，那撞傷、摔傷都只是皮肉之傷；被訕笑、被戲謔，傷得也都只是自尊心；可是這一句你一定玩不下去！，卻深深地戳中了她心中最脆弱的自信心。

那意味著從一開始他就輕視著她，從一開始就沒有看好她，而柳依依自己也在無形中印證著，自己這輩子都將是個失敗者！永遠的Lo色r！什么事也玩不下去！什么事情也做不成！這是柳依依最不愿意接受的。

柳依依的內心痛苦得無以復加。

傍晚快下班的時候，周小彤抱了一疊照片來找柳依依。她把手一丟，相片散滿了柳依依的辦公桌。

她雙手交叉在胸前，緊身的豹紋皮裙的胸口，被激動的呼吸撐得一起一伏，那兩團肉似乎控制不住地要沖破而出的樣子，精致濃艷的妝容修飾不了她此刻氣憤扭曲的臉。

“哈啰，柳依依小姐，”小彤怒氣沖沖地對著她，手指著桌子上的照片大聲喊叫：“你看看這些相片！”

一看到照片，柳依依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同時心里暗自佩服，蕭爾凡的效率真高。

果然不出柳依依所料，周小彤這件昂貴的禮服，腰部堆疊了太多層烏干紗，再瘦的模特兒穿了也會是水桶腰，再加上夸張的裙擺，看不出任何的曲線和美感，只有臃腫和笨拙。

柳依依沒有那么傻，她決定避開這些問題，省得自己又掉入另一個泥沼。

她細聲贊道：“哇，這么快你就把相片印出來啦！這烏干紗照起相來挺美的呀！很精致、很輕盈，而且還保有硬挺俐落的線條感，挺優雅的。”

柳依依光繞著烏干紗的特點談論，就是避開整體服裝奇怪的造型，和美感欠缺的效果。

“我周小彤是專業設計師，當然知道烏干紗又貴又漂亮，所以才用它來做禮服唄！”

小彤憤怒的聲音微微發顫，手指一個勁地敲打著桌子上的照片，聲音尖利刺耳地叫著：“可是問題不在烏干紗啊！”

“這件禮服剛柔并濟，很有質感，而且縫工又細致。”柳依依不著邊際、不著要領地謬贊著，她的心里對小彤陡然生出一絲憐憫感來。

“到底有什么令你不滿意的？”

“禮服我設計的，當然是漂亮啦！”小彤義正言辭地說，一臉的傲嬌神情，“問題是在相片上！”

“相片怎么了？”依依刻意低下頭，似乎仔細地研究著桌子上的照片。

“我看這畫面、采光、構圖，模特兒的妝容、姿態、神韻，都非常專業呀，你不是指定要蕭爾凡幫你照的嗎？”

“他一定故意去找來一個腰這么粗、屁股這么大的模特兒！”她沒好氣地數落著，開始在辦公桌前煩躁地來回走動，高跟鞋敲擊在地板上發出清脆的聲音。

“不會吧，”柳依依心底暗自好笑，明明是小彤自己設計有問題，“你看這模特兒的手這么細，脖子也像天鵝一樣呀！”

“柳依依，”周小彤走上前，雙手撐著桌子，翻給她一個白眼，“該不會是你根本沒告訴蕭爾凡，我要他找一個細腰的模特兒吧？”

“周小彤設計師，你要求的事我全照辦了。”柳依依嗖地站起來，嚴肅地直視著她，“至于照片好不好看，你自己和攝影師去談，我現在就幫你撥電話。”

柳依依拿起桌上的電話，正準備按下分機號碼，卻被小彤擋下了。

“算了，算了，我還有很多事要忙，相片下星期再處理吧！”

話雖說完，小彤卻沒有轉身要走的意思。她若有所思地凝視著柳依依，緩緩地說：“嗯，柳依依，有件事我覺得不太了解。”

“什么事？”柳依依看著她，一臉茫然。

“為什么我們請蕭爾凡照個相，都要排好長時間，等上個十天、半個月的。倒是你說今天就今天，隨時要隨時給，你給我說說，這倒底是怎么一回事呢？”她眼睛都不眨一下的，死死地盯著柳依依。

“呃，不是你說今天一定要的嗎？”柳依依的確是迷惑了，她無辜地看著她，“也許，也許，也許蕭爾凡正好今天有時間，反正才一件禮服而已。”

話雖這么說，突然有個模糊的念頭在柳依依的腦海里一閃而過，也許，蕭爾凡今天的態度，不是……

“是這樣嗎？”周小彤不置可否地看著她，似乎想看透她的心底。“真的就這么簡單嗎？”

“是啊，這有什么復雜的，就是這么簡單呀，”柳依依不以為然地回答她，“只有復雜的人才總是會把問題想得很復雜！”

被柳依依一句話嗆著了，小彤頓時沒了話說。可是想了一會兒，又不甘心，看了她半天，于是話里有話地問道：

“柳依依呀，聽說你今天去撞玻璃了，是嗎？”她似乎漫不經心地隨口而出。

“沒錯，”依依心頭一驚，怎么流言傳得這么快。

“今天算我倒楣！”

“怎么說倒楣呢？”小彤若有所指、意味深長地說：“旁人想演這出戲，都還演不來呢！”

柳依依看了周小彤一眼，一陣陣的委屈、惶恐和不安像驚濤駭浪一樣，拍打過來，直打得柳依依心底發冷、發痛。

她該怎么辦呢？這么水深莫測的工作環境，如果今天過后，自己真的永遠不再回來，那柳依依當然知道，自己可以由著性子，勇敢、坦蕩，毫無畏懼地面對。可是如果她還想玩下去，那該如何繼續呢？

“如果你這么想演這出戲，”柳依依冷靜地正視著小彤的眼睛，緩緩地說：“那你也可以演呀！”

“哼，我周小彤可不屑演這出戲，”小彤重重地從鼻子里哼出輕蔑的一聲，冷眼直視著柳依依，“而且我也不必演這種戲！”

“Ok，算你幸運！”柳依依毫不示弱，堅定的眼神回敬著她。

“不過，柳依依，我勸你，新人最忌諱的就是心機重！這對你不好，對公司也不好，這道理你懂吧？”

周小彤說完，搖搖頭，一臉鄙視的神情，傲嬌輕蔑地拿起桌上的相片，在手中揮舞著，蹬著ChristianLouboutin的高跟鞋，風姿搖擺地走出去。紅色的鞋底在視線里一跳一跳地，似乎張揚著她的主人，宣示著她的權利。

柳依依無力地癱坐在椅子上，臉色蒼白，默默無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