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斜路胡同里逼仄的各處民居冗雜的擠在一起,此時剛吃過午飯,家里的該干活的都出去了,在家里閑著的一些婦人和子女們,搬著小凳子坐在門口折一些絹花,金銀元寶的手工活,打算去賣給雜貨鋪子。
幾個婦人饒有興致的看著一家矮墻圍著的小院子里,傳來的噼里啪啦的聲音。
“王老實的婆娘偷漢子這次終于被他男人給逮住了,這小娼婦也真夠能耐的,現在這個時候,還拿大瓷碗砸家里呢。”一個婦人一邊收拾手里的菜,一邊小聲帶著興奮的跟鄰居說道。
“這王老實還真是夠慫的,王八帽子都戴頭上這么多年了,整個胡同里誰不知道他那老婆天天打扮的跟猴屁股的臉,勾搭隔壁胡同里的那個劉黑漢子。做男人做到王老實這份上也真是夠到頭的”。
“可不是,我聽我家那死鬼說,幾年前,這王老實挺風光的,是一家銀樓的大掌柜呢,后來好像是得罪了東家,被趕了出來,要不然這王老實怎么能娶到京郊田莊莊頭的閨女呢,現在這王老實家都是靠岳家接濟,也怪不得那個小娼婦敢這么猖狂呢”。
“她再能耐,王老實只要把她告進衙門,我還不信官老爺能判這個偷漢子的娼婦有理了?”
“李家大姐,這你就不懂了吧,人家都說,官衙大門朝南開,有理無錢別進來。那娼婦娘家有倆銀子,我看這王老實萬年的王八殼子背定了”。
王老實是斜路胡同的居民給取的外號,人人都知道這家那個矮個子男人姓王,不知道叫什么,至于為什么叫“老實”,家里的婆娘都公然的偷人,這男人都憋不出半句話來,還不夠老實嗎。
王老實的婆娘天天涂著胭脂擦著口丹,胡同里的人早就看她不順眼了。每當她風騷的從胡同里走過,胡同里的女人都要把自家男人給看住了,誰知道這騷狐貍別又搭上自家的男人。
那奸夫胡同里的人都知道姓劉,一臉黑,所以就叫劉黑漢子。
忽然還在一塊談論這難得的胡同里的丑聞,就看到幾個潑皮耀武揚威的走進胡同,每人手里還拿著把菜刀,領頭的就是劉黑漢子。
“完了,王老實這次可能小命都丟了,所以娶老婆,不能光看著長得好看就往家娶,這取回來這么一個敗家貨,還不把命都搭進去。快回去,進屋,李家大姐,下回在聊。”
那婦人趁機對自己的男人教育道,又和鄰居打了聲招呼,都躲進了院子里。
回到院子里,家里有長條凳的都紛紛搭在墻根上,透過矮墻朝外看。
“我孫春花當年真是瞎了眼,竟然跟著你這個男人。放著大掌柜不做,還主動請辭,你還可以再傻一點嗎。我爹已經說了,把我家當年陪的嫁妝銀子還回來,就饒你一條狗命,否則的話,你就去給你那什么東家陪葬去吧”。
“孫氏,你私通男人,我念在夫妻一場不跟你計較,你別得寸進尺,你有什么嫁妝,當年我家主人看你們家就是一個小農戶,一點陪嫁都掏不出,這才出了銀子,幫你們家置辦了良田,又給了銀子,作為你們家送嫁的體面。
想不到你如今倒是臉皮厚的比城墻,大言不慚的說那是你的陪嫁銀子,我看你們一家都是中山狼。沒有我家主人,當年你們就是一文不值的農戶。
現在也算是個小莊頭了,不思報恩,在背后還要詆毀我家主人,真是狼心狗肺”。
王老實原名王生,是王家撿回來的孤兒,從小在王家長大,后來長大少年時,就送到鋪子里去當學徒,他秉性正直,在做生意上倒是和氣生財,生意做得公道又厚道。
寶麗銀樓在他接手當大掌柜期間,雖然那時候王家就一個個主子都沒了,沒人管這京城的鋪子,他還是靠著他的好人緣在京城銀樓間,占得一席位子,幾家鋪子都數寶麗銀樓最賺錢。
所以孟府的二夫人張氏才會把她那個族叔給插進來,把王生給擠走了。這等于是殺雞取卵了,沒有王生,寶麗銀樓的生意不如以前,不過要是把一個銀樓作為張氏私人的首飾鋪子還是綽綽有余的。
“一口一個你家主人,莫不是你心里存了心思?哦,對了,你家那個主人好像是個大家族的主婦吧,還是她給了你什么身體上的好處,你才這么為她賣命?”
孫春花笑的一臉蕩意,意有所指的說道。
“閉嘴,你這個賤人,不準侮辱她。你連她的腳趾頭都比不上。”王生以前在府里的時候,見過已故的王氏,王生覺得他們家的小姐就像天上的仙女一樣善良美好。
他從來不敢在心底想起,他覺得自己的身份不配。
如今卻被這個做過自己的妻子的骯臟女人隨意的侮辱,王生心里那一根不能動的弦被撥動,他向發瘋了一樣,拿起屋里的一根撥火鉤子,就朝孫春花給沖了過來。
“啊,啊,殺人啦。救命啊”,孫春花之所以這么一直目無一切,這么猖狂,變相的是王生的態度原因,王生自以為的念在舊情的份上,在孫春花那里就成了她做的越來越過分的激勵。
孫春花沒有想到一向斯文的王生居然變得這么瘋狂,臉上明顯的帶著要弄死她的恨意。孫春花披頭散發的往外跑。
被王生拉住了腳踝,一下跌倒在地。王生手上的撥火鉤子是通鍋底的,很尖利,在孫春花臉上撓了幾下,孫春花的臉都變得血淋淋一道道了。
“啊,啊”!尖利的殺豬叫從孫春花血盆大口里尖銳而出。
“春花,春花,你怎么了?”正巧這時,劉黑漢帶著幾個潑皮也進了門。
“劉郎,你可要為春花報仇啊,這殺千刀的是要殺了我啊。虧得這幾年都是我拿錢貼補這個家里,這個男人不但不感恩,現在還恩將仇報啊”。
孫春花撲倒在劉黑漢懷里,指著王生罵道。
王生此時也有些懵了,剛才他就是一時血勇,被孫春花罵了已故的小姐,逝者為尊,何況是在自己心目中如女神般的存在,王生就陷入了瘋狂。
此時再看孫春花被自己手中的撥火鉤子給抓的滿臉是血。“哐當”一聲,鐵鉤子掉落在地上。
“現在想求饒了,哼,門都沒有,兄弟們給我上”。劉黑漢看到王生放下武器,以為他要服軟了,一揮手,身后的幾個潑皮張牙舞爪的揮向王生。
王生站在原地,沒有絲毫要躲避的打算。小姐死了,寶麗銀樓也被奸人控制了,那位小姐生的小主子現在聽說在孟府也不受重視,自己空有一身本事,也半點用處都發揮不了。
王生閉上眼,下輩子他在償還王家對他的大恩。他的心血,他的手藝,別了,寶麗銀樓。沒有看到你如京城銀珠般綻放光華。
王生心在幾年前已死。等了這幾年,就是想著也許那位小主子有一日能掌管著這本屬于她自己的嫁妝,看來自己做了多年的夢,也是時候該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