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錦

第60章:大同府戈壁灘沙土地

已經深秋了,江南不像北方那么干燥的寒冷,卻是連綿不斷的陰雨天,院子里的芭蕉葉簌簌的伴著秋風搖擺,柚子樹上的枯黃的葉子和秋雨共纏綿。

“小姐,昨個兒曹管事已經把今冬供應的銀絲碳送來了,要不要今兒個就燒起來?”

紫靈說著,心里還是很詫異的,曹管事在孟府里是管各房主子小姐們火炭蔬果的供應。以往她們靜深院到了冬天都是供應最下等的煤炭,今年這剛入冬,就送來了銀絲碳。

紫靈想到剛到通德的那件事,由引泉帶著紫蘇和她見識到的臟污,是她從來沒有想象到的。

孟言茉體弱,在母胎的時候就中毒,今年她重生后剛拔了毒,后來又經過落水,和在松嵐院的罰跪,還有被孟言寧香包里的那種莫名的毒的侵蝕。

孟言茉的身體越來越虛弱了,這剛入冬,膝蓋和關節處就泛起針刺般的陰冷,她知道這是在老太太院子里那次罰跪留下的后遺癥。

“把屋里的火盆點起來吧,讓王嬤嬤把手爐找出來,我要用”。

紫蘇在訓練新進的小丫鬟們,孟言茉身邊貼身的丫鬟就變成了紫靈帶著云水和春暖在伺候。

云水得了孟言茉的話,快速的朝王嬤嬤在的后廚去。死去的王氏的陪嫁倉庫現在是由王嬤嬤在管著的,她們到莊子上來,也帶了一部分要使的首飾衣服和手爐之類的器具。

前世孟言茉把母親的陪嫁物品保存的很好,從來都沒用過,后來全都被繼母甄氏占有了。

重生一次,孟言茉也想開了,當前有什么就用什么,所以在紫靈云水和紫繁她們看來小姐的衣服首飾都是極盡奢華的,更過分的是,小姐哪怕是擺弄花草時,穿著依然是華麗的讓人嫉妒。

反而在人前的時候,小姐的穿著又很簡單,這讓她們很不理解,穿的那么漂亮當然要出現在人前啊。

孟言茉卻是想,在她沒有實力和依仗來保護自己的所有時,把自己所有的暴露在人前只是圖惹別人的覬覦罷了。

不說其他的,就是孟老太太一句話,她就得把自己能拿出來的,都拿出來,她那些堂姐堂妹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

當然現在在莊子上,暫時沒有這種顧忌。

云水靠著伶俐和出色的女紅,現在在孟言茉面前已經有了一席之地。春暖則是善于梳各種發髻和簪花的靈巧。

此時孟言茉坐在梳妝匱前,春暖靈巧的手指在烏黑如瀑的發間穿梭,一會就梳好了一個墮仙髻,插上一朵用紫羅紗折成的蘭花步搖,清秀又溫婉,帶著靈秀。

孟言茉的五官越發的長開以后和孟家的女孩們都不同,孟府的小姐都帶著書卷氣,孟言茉的五官現在卻已經能看出明艷來。

云水捧著一個描金瓚八寶翡翠的手爐來,小巧又精致,看著是有年頭的物什,光滑琉璃,入手滑膩。

一般都是到了冬日,這些大家小姐們才會用手爐,腳爐的,孟言茉是身體虛弱,又加上一直沒有養好,所以落下了病根。

她穿了件南天月牙色蘇繡白梅短襦,茜色飄揚的腰帶垂在梅花紋如意裙上,珍珠嵌金絲軟緞繡鞋。

“讓大同府的王莊頭在議事廳等著,我一會過去”。孟言茉吩咐身邊的紫靈道。

紫靈得了令,就前往莊頭掌柜們暫時客居的西偏院子里去了。

孟言茉之所以讓大同府的王莊頭單獨見她,也是因為這所莊子實在是很重要。

這王莊頭也是王家莊的老人兒了,當初是跟著老太爺王潛的,當年王潛的同僚一個隨口建議,讓這位在王潛身邊頗為受寵的小廝在大同待了三十年。

這大同府位于西南,地處邊境,因為西北的戰事不斷,西南的金人得到休養生息,也就沒有禍亂邊疆,孟言茉知道再過十年,金人就要崛起,也是那次戰事,使得這大同的莊子地底下的金礦脈暴露。

被當時掌握著這些嫁妝的甄氏獻給了明英帝,換來了甄氏一族的性命。

孟言茉還沒有想好如何利用這筆大寶物,唯一可以確定的是,她擁有不了,一旦暴露,就是殺身之禍,她只是想暫時握著。

當時機到來時,這就是和那人談判的砝碼。

在那之前,她要做的,當然是盡可能的用這筆財富,為自己謀劃前途。

一個女子在世間立足,除了親族的支持,還有就是要有銀錢傍身。

前世她是養在深閨的弱女,不懂銀子的重要,只當那是腌臜的阿堵物,經歷了前世的艱辛,她懂得不管別人有什么,自己有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哪怕那個別人是自己最親的親人抑或者是自己未來的夫君。她不相信任何人,她只相信自己。

王根今年已經過六旬,身子骨依然健朗,也許是在大同風吹日曬勞作的原因。

孟言茉并沒有設置插屏,她走到王跟面前,淺淺施了一禮道:

“王叔安好”。

王根是當初跟著外祖父王潛的老人兒,不論規矩,只論人情,孟言茉在他面前執后輩禮也說得過去。

“小姐,哎呦,您這是要折老奴的壽啊”。王根被孟言茉的禮嚇得從椅子上一禿嚕,跪到了地上。

“王叔,你為外祖守著邊疆的莊子,辛辛苦苦三十年,這一禮,你當得”。

孟言茉親自扶起了王根,真誠的說道。

她的情半真半假,她讓引泉提前調查了大同府的莊子,知道這些年來,王根守著那滿眼的戈壁灘,想方設法的實驗種各種瓜果,糧食,試圖讓那片貧瘠的土地能產出豐碩的果實。

可見王根是一個忠心實在的人,換了另一個人都得對王潛這樣的安排有怨言,王根卻在那里任勞任怨。

但前世大同的莊子確實是被甄氏掌握著的,當時孟言茉病在深閨,也沒有辦法知道那些王府的老人的去向,她那時也沒有關心的心思。

因為大同的莊子實在是太重要了,孟言茉對王根還是有防備的。

“可不敢,可不敢當小姐的夸,王根生來就是為王家守護的,當年老太爺看得起王根,才會讓王根守在大同府。”

王根其實心里是有疑惑的,因為大同府是邊疆流放之地,土地很是貧瘠,而王老太爺當年買的那一片又是戈壁灘,到如今還被那些當地的軍戶們嘲笑。

“王叔不必過謙,你的這些苦勞我都是知道的,如今我也大了,母親的這些嫁妝我不會任由它再被那些貪婪之人霸占著的。

前幾日寶麗銀樓的那個掌柜就是個例子。所以王叔你心中有什么關于大同莊子的想法,盡可以和我說。

你知道燕京城里的銀樓和酒樓都被我賣了,因為這兩處實在是入不敷出,你對于大同的莊子有什么建議嗎?”

孟言茉坐在椅子上淡淡的說道。她是在試探,試探王根對王家對她的忠心。

“小姐既然都說到這份上了,老奴就大著膽子說,大同四處皆是戈壁灘,老奴摸索多年,才種植一種叫做西瓜的水果,這水果在沙土里長得又甜又沙。

這才使得最近幾年大同的莊子上收益了一點,早些年真的是連那些農戶們的租糧都收不上來,更沒有人愿意租那些沙土地。

雖說如今都種上了西瓜,可是那片地還有五分之三都是荒著的,在大同我們王家也沒有人脈。

說句不好聽的,如今的王家更是指望不上了。那些軍戶們都是當地的潑皮,大同又偏遠,我們家的地被那些無賴們占著好幾年了。

他們看我們家種的西瓜賣了錢,也學著種。老奴這些年一直給孟家遞信,從來都沒有回信,只是每年的定例倒是沒有少收過。

老奴也不是表功,這些年真的是勒著褲腰帶過來的。這如雞肋一樣的莊子,老奴內心里是希望小姐把它賣掉的。

也省了便宜當地的那些無賴們。可是老奴堅守著老太爺當初的托付,只要王根還有一口氣在,就一定替小姐守好大同的莊子。”

王根一張皺巴巴的臉皮此時漲紅,顯然是心緒激動,又想起當年跟著老太爺的種種,如今再看王家的沒落,心里無故的泛起一股悲傷。

孟言茉點點頭,王根的一番話說的入實入理,沒有妄言,也沒有哭窮辛苦,只是把實際情況說出來,又說了心里是如何想的。

可見王根是一個忠心耿耿的老仆。

“那些被軍戶們霸占的土地是怎么回事?”孟言茉只知道大同是軍戶集中的地方。不知道軍戶囂張到這種地步了嗎?

軍戶是發配流放之人,世代為軍籍,戰時就是沖鋒陷陣的小兵,閑時就是開墾荒地的勞役。

按說這種沒有背景的軍戶是不可能做出這種霸占良民土地的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