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熱的酷暑被一場秋雨澆熄。
重華宮里,鄭貫忠領著御膳房的小太監,拎著食盒,走到守在門外的山重面前道:“這都兩個月過去了,公主每天就吃那么點,這可怎么行呦!
山重姑娘你也勸勸,我天天這看著也急的吃不下去飯,你瞅瞅,多大的燎泡,到現在都沒消下去”。
鄭貫忠指著自己嘴上的大火炮,憂心不已的道。
他能不憂心嗎,等皇上回來看到公主瘦的一陣秋風都能刮跑了,他這個重華宮的大總管想想能有什么好下場。
“我勸過,小姐不聽,我也沒有辦法。
公公服侍這段時間也該明白,咱們小姐看著和軟,可實際上是最有主意的。
這如今皇上不在,誰說的話,她也是不聽的”。
山重也嘆氣道。
“我讓御膳房做了黑玉芝麻糕,你進去問問,看公主吃不吃”。
“那公公等等吧”。
山重進了雁遙軒的后院,被孟言茉開墾成一片小小的藥田。
此時孟言茉穿著件秋草紋襦裙正蹲在藥田里看著一株紫蘭色的藥草。
“小姐,鄭公公帶御膳房的人送來了您愛吃的芝麻糕,您想吃點嗎?”
“沒胃口,把點心分了吧”。
孟言茉頭也沒回,把那紫蘭色剛長的沒多大點的藥草摘下一片放在嘴里嘗了嘗。
山重看著那在秋風中越來越削薄的身子,嘆了嘆氣,朝外走。
“引泉回來了嗎?”
孟言茉叫住她。
“孟管事說這兩天應該會到京”。
“哦”。
孟言茉繼續拿著一把鏟子在種藥草。
到了晌午的時候,引泉急急的進宮來了。
“去了山東肇寧,按照小姐說的地方。奴才去問了,說是沒有叫方奇草的郎中。
小姐您想想,是不是記錯了”。
引泉這兩個多月來跑了十幾個府去找一個叫方奇草的。
也不知道小姐為什么這么著急。
孟言茉托著腮,再仔細的想,不應該啊。
前世的時候,方奇草因為除瘟疫獻方有功,所以聲名遠揚。她聽人說的方奇草的家鄉就在發生瘟疫的那幾個府縣周圍。
“贛縣幾府。如今瘟疫的擴散怎么樣?控制的住嗎?”
比前世還要提前些,時疫已經爆發大半個月了。
自從兩個多月前,孟言茉在茶亭里發現那從外鄉進京的第一個時疫感染者。
就召集了太醫院的太醫們一塊制方子。
可是兩個月下來。所開出的方子對瘟疫一點效果都沒有,只能放慢了瘟疫擴散惡化的程度。
聽到孟言茉的話,引泉想起看到的那些感染瘟疫的貧苦鄉民,臉上有同情的道:“因為有小姐獻上的石碑預言。朝廷里對這次瘟疫有防治,不管是水源還是糧食儲存都是這么多年來朝廷應付瘟疫準備最周全的。
可是就像是老天爺要與百姓開一場大笑話一樣。這瘟疫就像是七月鬼門里放出來的惡鬼,潛伏了一夏,就等著給老百姓一次最難纏的病氣。
幾個府都被封城了,每天都有許多感染時疫的百姓偷偷從秘密的地道里跑出城。好在有官差圍城,倒是沒有讓那些感染的百姓跑脫。”
“護國公府有什么舉措嗎?
有安排人去探探方奇草有沒有在護國公府嗎?”
孟言茉想著這方奇草最有可能是被護國公府給藏起來了,等著疫情不可控制的時候。再獻上來。
畢竟現在明耀不在京中。
“派人進去了,帶回來的消息。都是沒有發現。
護國公府上倒是沒有其他特別的舉措,和著京里的達官貴族們對躲避瘟疫進京的災民,都象征性的搭著粥棚”。
那點粥對于越來越多躲避瘟疫進京的鄉民來說杯水車薪。
明耀遠征的消息在隱藏了一夏后,終于爆發擴散了開來。
和金國以及蒙國邊境達到了百年來最緊張的局勢。
金國已經全國調集糧草兵馬,顯然這是準備大舉入侵。
蒙國即使還鬧著內訌,也有了要趁機撕肉的打算,步齊一邊對他的堂兄用兵,一邊分兵到瓦津關。
“小姐,咱們儲備的藥草已經全部捐了出去,這幾年的銀錢收益也全都散了出去。
再動用資金,就要傷害到根本了。
小姐你還要繼續抽鋪子的儲備銀子嗎?”
孟言茉沉思了一會兒,“引泉你把閉月羞幾家鋪子全都賣掉”。
“啊?!”
引泉震驚的看著她。
“賣得的銀子全部用于征兵,在京城邊上那些避禍的鄉民里挑選。
撿那些平時做慣了農活,又身強力壯有點憨的鄉民”。
這樣的人訓練后容易聽令。
“小,小,小姐,你這,這是,是準備造反?”
引泉第一次在孟言茉面前驚訝的嘴巴張的比臉大。
孟言茉笑了起來:“什么造反,我這是防患于未然”。
等著看吧,馬上就要大亂了。
既然他不在,這江山還是要替他看守一下的。
引泉不懂防什么患,但是卻知道這征兵,不是誰都敢征的,是需要朝廷官文的,而且還要兵部的官印。
“小姐,咱們要是敢這么做,立即就得被朝廷的大臣們唾沫星子淹死,還有不出半天都得被送牢里去”。
雖然小姐如今貴為公主,可是這樣的事,真是做不得的。
“這個,你拿去給兵部的張同知,他會配合你的”。
孟言茉把明耀的龍佩給引泉。
引泉半天也說不出話來。
這得是對他家小姐多寵愛才得把這樣如同玉璽的玉佩交到小姐手中啊。
引泉不由的想到一個叫做“昏君”的詞。
趕緊收住聯想。
兵部雖然有安國公那樣愛打官腔的人物,實際上如今掌握實權的都是明耀帶出來的心腹。
孟言茉想知道找誰,也很方便的,只要找黑衣衛要份名單就行了。
“引泉你準備一下,我要出京去甘州府。”
孟言茉的話讓正要離開的引泉立馬轉回頭,他堅決的說道:“小姐這事萬萬不可,這瘟疫兇毒異常,太醫院那么多名醫日日夜夜的研究,都找不出病理,這么危險,你怎么能去!”
就是都找不出來,她知道那些太醫們到底不肯讓自己太涉險,要想真的觀透病理,還是要出京,去真正爆發瘟疫的地方去查看一下。
“引泉,你忘記你一開始跟著我的時候答應的事嗎?”
為人奴才的本職,引泉自認他是最忠心的人。
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奴才去安排人手”。
引泉離開后,孟言茉坐在錦杌上。
果然有兩名暗衛現身,單膝跪在地上:“公主,主子臨走的時候,給的命令是決不允許您接近危險到生命的事物。
這瘟疫府縣您不能去”。
暗衛跪在地上冷冰冰沒有聲音波幅的說道。
“哦,是不能接近危險到生命的事是吧”。
孟言茉笑笑,細細的手指一根銀針從指間滑出,指著自己的額上死穴。
“我覺得我手上的針比你們的動作快,你們覺得呢”。
兩名面癱似的暗衛此時看著孟言茉死穴上那銀光閃閃的針尖,不起波瀾的心驟然一跳。
臉上也出現了恐懼的表情。
“公主如果非要出行,請給屬下們三天的時間,來調動暗衛布防”。
他們終于知道為什么主子在這位面前無可奈何了。
實在是這位把一物克一物,識時務而變轉態度的精髓練到了爐火純青。
“本來去的也是瘟疫府縣,到處都是毒,還布什么防。”
孟言茉的話,讓其余的三名暗衛也嚇得現了身。
看著一向像幽魂又沒有情緒的暗衛們終于有正常人的反應,孟言茉笑顏如花:“你們也別擔心了,總不會讓你們對你們的主子交代不了的。
這瘟疫雖然現在還找不到克制治愈的藥方,對預防我還是有七成把握的”。
看著暗衛們一個個還是跟她要死了的表情,孟言茉補充道:“有九成的把握。你們知道我不愛撒謊的”。
暗衛們噓口氣。
孟言茉才不會告訴他們,她知道的預防的方法和藥方都散出去了,可是瘟疫依然沒有有效控制。
她的法子可能是不管用的。
不說出來嚇唬他們了。
這瘟疫的地方,她一定要去的,不然可能等明耀回來后,只能選擇屠城來徹底燒滅這只惡鬼了。
數萬的百姓還有明耀的暴君名聲,都是這只惡鬼的陪葬品。
即使有柳溪笙背黑鍋,后世史書不會放過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