謀盡帝王寵

第七十八章 過度

這樣守靈便是三日。

三日后的晚上,承光殿內,曦澤獨自一人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滯地望著四周,宮人全部退了出去,曦澤微微弓著背,雙手放在膝蓋上,沉痛的坐著。

大殿靜的只有銅壺滴漏的聲音幽幽綿綿的傳來,那滴滴答答的聲音,單調的重復著,在這寂靜的大殿中又無限的放大,仿佛是敲打在心坎間。

曦澤愣愣的聽著,微微失神,因為太后大殤,他已經輟朝五日,今天并沒有去上朝,他已經在這里整整坐了一天,水米未進。

這二月的天氣,還是冷得凍人,夜風吹得窗子呼呼的響,仿佛即刻就要沖進來,像刀子一樣的刮著人。燈影有些灰暗,仿佛照不清眼前的事務,大概是沒有人進來伺候,所以,殿中的光線不甚明朗。

忽然,有模糊的人影走進殿中,她的腳步其實很輕,然而在這寂靜的大殿中,還是傳到了曦澤的耳朵里。

是王寧暄端著東西進來了。她一身素服,未施粉黛,長發梳得整齊放在后頭,并沒有挽起。

曦澤無神的雙眸動了動,見她下跪放下東西叩首,曦澤深吸一口氣,道:“皇后,這幾天也辛苦你了,你若是哭累了,就回自己的宮里好好的休息一下吧!不要太勞累了,這幾天,也不必過來請安了!”

王寧暄抬起上半身,微微垂著長睫,直直的跪好,并沒有看他。

曦澤這才看見,她的雙眸種的像雞蛋那么大,不過短短三天的時間,她已經憔悴的不像樣,仿佛生了一場大病。曦澤心頭升起淡淡的憐惜。

曦澤默默嘆息著,道:“不必跪了,起來吧!”

那聲音有著沉重的滄桑感,像已經厭倦了漂泊的游子,站在大海邊默默的嘆息。前方無路,生命仿佛就要就此停息。

王寧暄跪著一動不動,仍然沒有起身,也沒有說話。

曦澤淡淡掃了一眼,那地上盤子里放著的仿佛是鳳印和鳳冊,曦澤的臉色越發的不好。沉著臉,問道:“皇后,你要做什么?”

這一問,十分的鏗鏘,仿佛有薄薄的怒氣纏繞其中。

王寧暄臉色哀傷淡薄,仿佛陷入了絕境,找不到一絲救援,她深吸一口氣,視死如歸一般,說道:“母后已經去了三天了,這三天,不知道母后過得好不好?臣妾日夜擔心,夜不能眠,再多的淚水也不能表達臣妾心中的痛苦,母后離世,都是臣妾的錯,是臣妾沒有照顧好母后,不能讓她老人家平安長壽,是臣妾當皇后的失職!臣妾無顏面對皇上!然而,皇上寬仁,顧念夫妻之情,沒有對臣妾降下處罰,但是,臣妾心中甚愧,母后在地下不可以沒有人服侍,母后生前,便一直是臣妾服侍在側,如今也理應由臣妾繼續服侍,請皇上恩準臣妾,去底下服侍母后,直到永遠!臣妾愿戴罪立功,一定盡心盡力服侍好母后,讓她有衣有食,不必擔心受怕,請皇上恩準!”

說著,就對著曦澤叩首。

曦澤見她又舊事重提,不禁火大,當初還以為她就是那么一說,斥責幾句也就過去了,誰知道她居然是來真的,怪不得帶著鳳印來了,這便是要決絕的,厚厚的怒氣升騰起來,曦澤壓抑著怒火,低低的吼道:“皇后,你是不是哭糊涂了?朕已經跟你說了,叫你不要胡言亂語,你怎么又到朕面前來說這件事,惹朕生氣?你不許再說了,朕不想再聽,你給朕退下,再也不許提起這件事情!你已經哭的神志不清了,速速回你的中宮休息去!”

王寧暄并沒有退下,她跪得已經有些麻木了,眼淚,不可抑制地流了出來,瞬間鋪滿她那端莊的容顏,猶如梨花帶雨,那不可控制的哀殤將她團團的包裹住,仿佛巨大的魔魘死死的勒住她的喉嚨,讓她喘息不過來,眼淚讓視線變得迷茫,她在虛浮之中說道:“皇上,您告訴臣妾,害母后的人是不是那個明空大師?”

曦澤克制著怒氣,冷冷說道:“這件事情朕會追查清楚,與你無關,你不用管了!”

“是他對不對?”王寧暄流著眼淚,繼續哀傷的說道,“是他害的母后,你都已經查清楚了,對不對?他是臣妾請進宮的,是臣妾去法華寺請他進宮的,臣妾把他請進宮,他卻害死了母后,臣妾是罪人,臣妾害死了母后,母后那么疼愛臣妾,臣妾卻沒有好好的孝順她,反而請來的人把她害死了,臣妾不配活著,臣妾罪該萬死,請皇上處置臣妾,讓臣妾到底下去向母后謝罪,將功折過,永生永世的服侍母后!請皇上下旨,賜臣妾一死!”

曦澤大怒,一拳砸在旁邊的桌子上,震得桌上的茶盞掉到了地上,粉身碎骨,曦澤怒斥道:“皇后,你是不是瘋了?你是朕的結發妻子,你竟然叫朕將你賜死!那朕仁義何在?天下人又要怎樣議論朕?母后臨終的時候,你說你要到底下去伺候母后,當時朕就斥責了你,母后也說了你,你怎么還有這樣的心思?你真是太令朕失望了!”

“皇上……”王寧暄無比悲嗆的說道,“臣妾有罪,臣妾害死了母后,臣妾死不足惜,哪里還有臉繼續活在世上?臣妾……”

“住口!”曦澤爆吼著打斷,“誰說你害的母后?誰說的?”

王寧暄被吼得一愣一愣的,哭也不會哭了,目光呆滯的望著曦澤,半晌回不過神來。

曦澤的臉上現出狂躁的憤怒來,那憤怒不可抑制,包裹著他整個身心:“誰要是敢說中宮謀害母后,慫恿你自尋短見,朕就叫誰不得好死!朕不是個昏君,是非黑白朕分得清楚,害母后的是明空,是朕關他在先,他為了走出監牢,所以才會害母后,你從來沒有與明空勾結,一直勤勤懇懇的服侍母后,母后病了這么幾個月,朕要處理政務,一直是你代替朕在母后的床前盡孝,端茶送水,服侍母后吃藥進食,一直衣不解帶,寸步不離,再沒有一人比你做得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