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倉皇地走到她面前，剛要開口，卻聽見一聲極為隱忍的質問。

“慕景深，我就這么讓你煩，讓你不待見嗎？”

明明她從小也是深受父母親戚喜歡的孩子，明明她一直都成績優異，受到的夸獎不計其數。

為什么在他的面前，她永遠都是卑微的，狼狽的。

慕景深意識到自己話說重了，心中一陣愧疚。

他坐在床邊，低聲開口。

“對不起，唐泠。”

唐泠一瞬不瞬地盯著他看，仿佛是想從他的臉上看到一點不同的情緒。

可是沒有。

他明明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但是他對她，依舊只有愧疚和疏離。

昨晚的親密接觸并沒有改變任何，也許那只是他愧疚心理之下，對她的施舍。

唐泠忽然大笑一聲，然后便伸手推他。

“你走，你走，我知道你根本不是真心想要照顧我的，你走啊！”

她本就傷得厲害，這樣大的動作讓她的傷口頓時就裂開了，鮮血滲出，很快就染紅了紗布。

慕景深被眼前這一幕嚇了一跳，他顧不得其他，用力的將她按在床上，然后伸手去按護士鈴。

唐泠此刻已經什么都顧不得了，她只想哭鬧，只想發泄。

眼看著她還在不停掙動著，男人終于再也忍不住，他俯下身，徑直吻上了她的唇。

剛剛還鬧個不停的女孩，瞬間安靜了下來，只是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滿臉的不可置信。

男人沒有停留多久，很快就放開了她，直到醫生護士們趕來，幫她重新換了紗布，嚴肅叮囑一番后離開，他才重新看向了她。

女孩此刻仍是愣愣地看著他，仿佛還沒有從剛剛的那個吻中反應過來。

慕景深心中也是懊惱，他沖動了。

可是他實在不忍看她再傷害自己了。

他走到床邊，俯下身，將她的被角壓實。

“不許再亂動，好好休息。”

唐泠想要拉住他的手，只是動作慢了，只觸到了他的衣角。

她此刻大腦一片空白，唇上還留著那抹溫熱，像是在提醒她，剛剛發生的一切，不是夢。

只是她仍是不敢相信。

他為什么會吻她？

過了許久，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慕景深……”

男人轉過身，眼底又恢復了清冷，仿佛剛剛那個按住她親吻的不是他。

她忽然就問不出口了。

她害怕他說出的答案會傷害到她。

可那是她的初吻。

她猶豫了許久，仍是勇敢地開口了。

“慕景深，剛剛那是我的初吻，所以……”

男人眼中閃過一抹震驚，只是很快就消失不見。

“唐小姐是想讓我對你負責？”

女孩卻是搖了搖頭。

“你親了我，那我可以理解為，你其實并不討厭我，對嗎？”

女孩微仰著頭，眼底滿是渴盼與忐忑。

他忽然就有些不忍心。

“嗯。”

“那你以后可以不要總是推開我嗎？”

女孩慢慢展露笑顏，那笑容明媚地讓他險些失神。

“其實你慢慢的就會發現，唐泠也很好的，她是個不錯的女孩子，她的喜歡不會給你帶來麻煩，她只是……她只是單純的很喜歡你。”

她把自己的一顆心都剖開了給他看，只希望他能夠給她一次機會。

男人看著她這個模樣，心中的不忍在此刻升到了頂峰。

有那么一瞬間，他甚至想要沖動地答應她。

可是他知道，她想要的，他給不了。

他比她想象的糟糕一萬倍。

男人唇角勾起一抹笑，襯的一張俊臉更為生動，唐泠險些就要沉醉其中，下一秒，他說出的話卻是那么的錐心刺骨。

只讓她從未痊愈過的心口再次滴血。

“唐泠，你看上的，是這張臉嗎？”

男人輕笑著，把她的手放到他的臉上。

這張和那個男人相像的臉，一直都是讓他十分厭惡的東西。

他在否定她的愛，也在否定他自己。

唐泠卻出乎意料地沒有一點想法被拆穿的窘迫，她輕輕撫摸著他的臉，從額頭，慢慢落到高挺的鼻梁，最后落在他的薄唇上。

不可否認，她一開始，看上的確實是這張臉。

女孩笑容干凈，坦坦蕩蕩，“一開始的時候，我確實是喜歡你的臉。”

男人眼中閃過一抹“果然如此”的嘲弄，只是很快女孩就抓住了他的手。

“可是后來，我喜歡的是慕景深這個人。我喜歡他的嬉笑嗔怒，喜歡他的一切，我恨不得把自己的心剖開了給他看，我喜歡他喜歡到都快不認識我自己了。你現在不喜歡我沒關系，但是你不能阻止我喜歡你，這是我的權利。”

她目光灼灼的看著他，慕景深竟然有些不敢和這樣的她對視。

不諳世事的少女，懷著滿腔的愛意，想要來救贖他。

想要給他很多很多的愛。

他最終還是當了逃兵。

他不忍傷害這樣純善的姑娘，不忍再看見她落淚。

直到來到病房外面，他坐在冰冷的長椅上，一顆心終于平靜了下來。

他在內心問自己，面對這樣熱烈單純的小太陽，他是真的沒有一點動心嗎？

答案顯而易見，如果不是因為心動，他不會親自留下來照顧她。

表達歉意的方式有千萬種，他選了最蠢的一種。

如果不是因為心動，他不會主動吻她，即使那是因為他擔心她傷害自己。

可他還是因為她失控了。

他不喜歡這種失控的感覺，許多年前的那一次，讓他傷痕累累，至今不敢再碰感情。

他低著頭，眼底染上抹晦暗。

他不知道該拿她怎么辦了。

直到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才抬起頭。

厲司夜站在他面前，而在他身旁的，是簡一。

他們手牽著手，看起來感情十分不錯。

慕景深忽然有些羨慕他們。

厲司夜看出他心情不佳，讓簡一先進去陪唐泠。

簡一應了一聲，然后就朝著病房里面走，只是后來仍是回頭看了他一眼。

等她來到病房里，看到的是同樣失魂落魄的唐泠。

她看見簡一過來，艱難地扯出一個笑，剛要開口，簡一卻忽然看向她。

“你們吵架了？”

唐泠無力地搖頭，她倒寧愿他和她吵架。

至少氣氛不會如此窒息。

簡一看著她這般模樣，忽然有些不忍心。

她想起厲司夜和她說的那些，猶豫著要不要告訴她。

唐泠此刻就像是魂都丟了，眼巴巴的看著門口。

簡一知道她在等誰。

她坐在病床邊，拉住他的手。

“唐泠，你是真的非慕景深不可了，是不是？”

唐泠看著她略顯嚴肅的神情，愣愣地點了點頭。

“那如果我告訴你，如果和他在一起，你會很累很辛苦，你怕不怕？”

女孩堅定地搖搖頭。

“只要能和他在一起，我就什么都不怕。”

簡一最是了解她，她知道她這些話的分量有多重。

她從來都是個撞了南墻都不回頭的人，認準了一件事，便會堅持到底。

認準的人，也是如此。

簡一便把厲司夜和她說的那些都告訴了她，還加上她自己查到的一些。

唐泠驚得目瞪口呆，許久都沒有緩過來。

簡一以為她要退縮，剛要再和她確認一番，病房門忽然被人大力推開。

慕景深快步走進來，神色陰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