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蘇自然不知道自己便這么莫名其妙的成了斗花宴的魁首,她此刻正痛心疾首的銷毀自己的書稿。撕了兩張,覺得太過心疼,便決定把它埋起來,就算就此毀了,也總比自己親手撕毀要好受些。
白蘇憤憤的從袖袋中掏出一塊絹布,心里把陸離反反復復罵了幾十遍。陸離既然設了圈套讓她鉆,便肯定有后招,她才不相信那個脾氣火爆的男人,會這么容易就放過她。
她把書稿包裹在絹布中,用樹枝挖出一個坑,將書稿放進去,再用幾塊石頭掩住。白蘇做好這一切之后,剛一抬頭,恰看見十三衣衫凌亂、一臉慘白的從小道上飛奔過來。
白蘇心中一沉,問道,“怎么了?”
十三撲通一聲跪下,臉色蒼白,抿唇不語。
“你何故這般倉皇?”白蘇又問。
“奴婢殺了兩人。”十三顫聲道,“奴婢殺了守在林外的兩名官兵。”
白蘇沉默半晌,一把拉起十三,努力穩住聲音,嗓子里卻干澀無比,說出的聲音有些嘶啞,“他們......他們把你怎么了?”
十三別過頭,哽咽道,“他們欲辱我,我便用藥迷了他們,拿醫女給奴婢的針刺了他們百會穴。”
白蘇稍稍松了口氣,“你沒事便好。”白蘇知自己并非善類,一時不能接受殺人,只不過是因為自己生長在一個法制社會,但是逼到頭上,誰的命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她自然也不會責怪十三。況且十三出事,都是因為她太過松懈,若是十三真的被辱,她估計能轉回去分尸!
“你可知那幾人是哪個軍營?”白蘇問道。
“奴婢不知,但看他們軍服,應是七王麾下。”十三道。
“七王怎么會摻和這件事。”白蘇心中疑竇叢生。看今日這情形,明明就是七王的人在圍捕她,城中根本沒有一個虎賁衛。
七王劉昭,統領雍國二十萬大軍,驍勇善戰,官拜大司馬驃騎將軍,常年駐守在北疆,其名望可與太子比肩。半年前,與北魏一戰大勝,局勢穩定了三月有余,兩個月前才從與北魏的戰場上返京。
這樣一個權臣,一個名聲威望極高的皇子,竟會摻和禁書事件?
白蘇癱坐在地上,心中亂做一團,這其中的彎彎道道,是她不想費腦子去想的,更是不想觸及,誰知道還是沒有逃脫。
“懇請小姐日后能照應奴婢妹妹一二。”十三見白蘇臉色不好,一咬牙,重重磕了幾個頭,起身便要去七王府自首。
白蘇一骨碌爬起來,一把拉住十三,喝道,“你自己的妹妹自己照顧,不要總想著托付給別人!”
“若是覺得自己不夠強大,那就把自己變的強大!強大到能保護自己重要的人!”白蘇抓著十三衣角的手無比用力,才能穩住不再顫抖,“不就是殺了兩個豬狗不如的人嗎?他們當街行兇的時候,就應該想到自己會有那么一天!”
身為官兵,不能保家衛國便罷了,卻公然當街奸/淫女子,這種人死有余辜!
十三看著白蘇色厲內荏的模樣,忽然變得有些無措。她從未想過違背白蘇的命令,可當時情況危急......
“不怪你。我明知道他們設下圈套,卻還讓你去涉險......”白蘇嘆了口氣,幫她理好衣襟,“不要怕,日后我不會再怠慢此事,我會盡快強大,直到能夠保護你們。”
白蘇抿緊嘴唇,目光是前所未有的堅定。獨善其身的念頭,便是在這一刻全部擯棄,有人愿意為她而死,有人不求回報的助她,她又怎么能拋棄這些人。
“走吧,馬跑了,我們得走回去了。”白蘇故作輕松的笑笑。
從城西步行到城中,白蘇兩輩子加起來也沒走過那么長的路,加之因為今日的事情,兩人心情沉重,走到城中之時,已經是日落西山。
因是花朝節,城中到處點起了花燈,街道上燈火通明,隨處都是怒放的鮮花,女子們衣著鮮艷,三三兩兩的在街上嬉笑玩鬧,喜氣洋洋的氣氛將白蘇心中的陰影沖淡不少,只是白府晚間的大宴在即,不可流連在外。
白蘇隨意挑了一家成衣店,和十三一起換了女裝,帶上面紗。因著是花朝節,許多貴女喜愛女扮男裝出門游玩,那掌柜的卻也不覺得奇怪。
在街上雇了一輛馬車,到了白府西門,婆七和媯芷二人早已站在西門等候。
媯芷淡淡的瞟了一眼白蘇,一言不發的轉身進院子。婆七站在那里,跟著進去也不是,和白蘇打招呼也不是,只好胡亂的行了個叉手禮,一個閃身躍上屋頂,八尺大漢猶如靈巧的貓一般,悄無聲息的消失在月色里。
白蘇好奇心一下子鉆了出來,一身疲倦頓時消失了大半,小跑著的跟上媯芷,“神醫,婆七他......”
“老爺已經派人過來催了五遍。”媯芷毫不猶豫的,將白蘇萌生的八卦細胞掐死在搖籃里。
白蘇張了張嘴,半晌蹦出來幾個字,“算你狠。”
說罷拉著十三一溜煙跑回寢房,不出意料,十一已經哭成個淚人兒,十二焦躁的在屋里一圈圈的打轉。兩人一見白蘇回來,立刻奔了過來。
十二忙不迭的把白蘇的衣帶扯開,“我的小姐哎,時間緊迫,快些沐浴吧。”
邊說著,三下五除二的將白蘇一身行頭剝了干凈,正伸手要脫中衣,白蘇慌忙兩手捂住,“我自己來,自己來!”
十三繃緊的心弦,也因著兩人的笑鬧,稍稍松弛下來。因白蘇不習慣別人伺候洗澡,她們便忙著取出白蘇所有的衣服首飾,一一搭配,最終根據白蘇的喜好配出五套。
十二見白蘇遲遲不出來,風風火火的沖進屏風后,一見白蘇正坐在浴桶中發呆,便忍不住道,“小姐您怎么洗著澡也能發起呆,奴婢幫您洗。”
見說了半晌,白蘇依舊發著呆,沒有任何反應,十二便急了,“小姐,你不洗,奴婢就幫你咯?”
十二向來是個膽大活潑的,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也知道白蘇不會因這些小事責罰她,便擼起袖子,一把扯過澡巾便幫她擦拭起來。
白蘇這才驚覺十二的動作,“啊”的叫了一聲,十二也不停手,手腳麻利不輕不重。
十三和十一呆在外面只聽里面嘩啦啦的水聲,和白蘇的尖叫聲。
“十二,不許摸那里!”
“啊!不許亂摸!”
“快給我,我自己來!”
一聲聲慘叫中,十二終于圓滿的完成任務,滿意的擦拭手上的水珠,拿過干凈的澡巾遞給白蘇,“小姐,老爺可是派人來催了兩遍,您可得快點。”
“不是五遍嗎?”白蘇頓時明白媯芷是信口瞎說。白蘇狠狠揉了揉頭發,今天這是怎么了,她深深懷疑自己智商降到了六十,連這種鬼話也能騙到她!
十三從白蘇手中接過干布,幫她擦拭濕漉漉的頭發。十二伸手在白蘇大而沒有焦距的眼前揮了揮,忍不住又嘮叨起來,“小姐,您再這么發呆下去,宴會可就趕不上了,快些醒醒吧......十三姐,小姐今日怎么了?”
十三擦頭發的手一頓,垂眼道,“不知。”
“素女可準備好了?”門外,遲蓉的聲音響起。
“快好了,小姐正在換裝呢,姐姐稍候!”十二揚聲答道。
十一出去給接待遲蓉。
白蘇看了一眼攤平在塌上的五套衣服,隨手指了一件月白繡淺金色待宵草的儒裙。白蘇平時更喜好著深衣,不過儒裙靈動輕巧,行動方便,不像深衣,只要舉止不規范,立刻便會現行。
換上衣服,靜待頭發晾干后,白蘇對十三道,“梳個垂髻吧。”
白蘇一般只梳墮馬髻,或者隨便將頭發綁在身后。
垂髻活潑,梳上之后原本就只有十三歲的外表,顯得更小,乍一看,還以為不過十一二歲。
“小姐,您還有三個月便十四了,這般打扮,會不會不大妥當?”十二問道。
看來看去,覺得還是不甚滿意,便令十三給她剪了一個齊劉海,長長的幾乎遮住眼睛。又擦了厚厚的自制粉底,臉色慘白一片,竟是看不出原本的樣貌了。
白蘇故作嬌弱狀,由著十二十三攙扶出去,外面的十一和遲蓉一見白蘇這等形容,嚇了一跳。
“小姐怎么了?方才......”十一正要問,卻被十三一個冷冷的眼神給瞪了回去。
遲蓉一時被白蘇病入膏肓的模樣嚇到,沒有在意兩人之間的小動作,急道,“素女不是痊愈了嗎?怎么會這般形容?”
“大巫和醫者都說小姐身子虧空太久,須得小心調養。”十三道。
遲蓉欷歔一陣,面上滿是憐惜,手上卻是迫不及待的將十二擠下去,親自扶著白蘇往院外走,邊走邊道,“老爺知道您身子不好,便沒忍心催,那些貴客齊聚一堂,可都慕您的才名而來。”
白蘇扁扁嘴,沒忍心還催了三遍,要是狠心,還不得立刻把她給人打包回府。
絮女如今已經身在柳府,恐怕馬上便會洞房花燭了吧,白蘇坐在轎子中,握緊雙手,自由,一定要爭取自由,她絕不會認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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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面的白蘇有些溫吞,手段神馬的也都有些漫不經心,總覺得保命便好,但俗話說,兔子急了也會咬人的,更何況白蘇她是只黑心的兔子,逮住了肯定要往死里咬的。她不自覺的前世的思想考慮事情,造成今天這個局面,也是必然的。經歷這么多事情后,日后白蘇的行事便狠辣起來,介個是一步步蛻變的,被絮女算計,被人下毒,看見俞姬的死狀,白蘇的小心靈受洗禮了~~~~話說,轉變的也不是很突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