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曲折折的欄桿下面,是波光粼粼的湖水,女子一襲銀色長裳,如同剛剛降下云頭在此地棲息的仙女。
新糯手里捻著一支荷花,坐在一半陽光一半陰影的欄桿邊觀賞湖里的蓮花。
程雪瑤和元忱分開,轉身便看到目光癡癡地盯著湖邊方向的許儒清。
“表哥,我姐姐是不是很美麗?”程雪瑤走到許儒清旁邊,低聲說道。
許儒清回神,看見是程雪瑤,說道:“在下失態了。”
許儒清是程夫人沈晴外祖母那邊的一個親戚,拐了幾道彎的,但是因為沈家老夫人喜歡這個孩子,便把他送到程家,和程家的少爺們一起讀書。
不過程家的孩子平日要去國子監,在家里的就只有許儒清一個。
程雪瑤笑道:“沒什么失態的,你看看那些男人,哪個都想多看她兩眼呢。誰娶了我姐姐,以后就有福了。”
許儒清再看那曲廊下的美麗女子,就不是那個味兒了。
他笑道:“娶妻娶賢,依我看,還是瑤兒表妹這樣的女子更適合做妻。”
程雪瑤看了他一眼,眼神里充滿了不屑。
但她很快收起,有些失落道:“咱們兩個可能不配。我之前聽母親說,母親懷著她的時候,和你家定過一個娃娃親?”
許儒清知道這事兒,當初來程家的時候,他就和程家提起過的,當時以為定有親事的,就是這位雪瑤姑娘。
他住在程家的這段時間諸多討好,卻從不見她有所回應,程夫人更是當面跟他說過:“此一時彼一時,當年的娃娃親都是戲言。”
許儒清也能認清自己的地位,他知道自己配不上程家嫡出的大小姐,便漸漸放下了那點心思。
現在,他的心卻狠狠地活動了。
“你的意思是?”許儒清試探著問道。
能娶你了?
“你剛才也聽到有些人的話了,”程雪瑤看著那個方向,又一個男子上前去搭訕,承恩侯顧家的小公子,頓時一陣憋氣。她示意著說道:“我這個姐姐,長得太好,又沒規矩,不適合做正妻的。但是,我們家總不能讓一個嫡女去與人做妾吧。”
聽她言語中,程家還是不大想認這個親生女兒的。
許儒清心中不太樂意。
見那邊又過去一個男子,許儒清心里便又小看幾分。
問道:“你這話,可做得準?”
程雪瑤將手里的jing巧團扇擋在唇邊,說道:“我母親親口說的,對不起她,日后便只想給她找個老實可靠的人家。況且,你們之間是還未出生時就定下的婚約。”
陽光打在那女子白皙的手腕上,白得發光。
許儒清道:“如此,我愿意照顧令姐后半輩子。”
程雪瑤笑道:“我和母親自然是樂見其成,但是姐姐心氣兒高,不一定愿意呢。你看她,和別人相談甚歡的樣子,說不定談一場,便哭著喊著要嫁給你呢。”
許儒清目中露出志在必得的光芒。
面前被一片陰影遮擋,新糯抬頭,不知何時走過來的男子彎腰見禮道:“在下許儒清,程二小姐有禮。”
許儒清?
新糯看著他,似曾相識的感覺比對楚衛還要強烈。
“看看你這張丑陋的臉,除了我,誰還愿意娶你?跟你娘告狀是吧,說我不碰你,你自己看看,你這張臉哪個男人能下得去嘴?能嫁給我,你就謝天謝地吧。”
突如其來的聲音涌入腦海,似乎還有一幅畫面在眼前一閃而過,是一個男人拽著一個女人往洗臉盆旁邊拉的情景。
女人的腦袋幾乎都被按在水盆里。
新糯拿在手心里的那只荷花,莖竿都被她捏碎了。
“許儒清?”新糯笑著道:“請坐啊,你是誰家的?”
她這輕佻的態度,更讓許儒清心里不滿,坐下來勉強回了一句:“我是你外祖母家里的,我父親你該叫表舅的。”
“哦,”新糯認真的點了點頭,隨即漫不經心道:“沒聽說過啊。”
許儒清尷尬不已。
這時候,程雪瑤同著幾個小姐們走過來,走進來就笑道:“姐姐,你和表哥在說什么呢,這么開心?”
睜著眼睛說瞎話,新糯看著她的眼睛,問道:“你是不是眼睛有問題,怎么看出來我們開心的?”
程雪瑤一愣,眼眶微紅道:“我看見姐姐在笑。”
新糯便笑著問她:“你來干什么?”
“母親看姐姐都不和姐妹們說話,叫我來帶你去認識幾個人。”程雪瑤說道。
“對,就是這么說,她這種外面回來的,心里肯定自卑,就聽不得這樣的話,”那個聲音在虛空加油打氣。
我聽不得這樣的話嗎?
新糯站起來,手里的荷花直接扔在程雪瑤臉上。
那還真聽不得。
諸多賓客都在附近,也都比較關注程家這對真假千金,程雪瑤一過來,便都把注意力放在這邊。
新糯一動手,頓時引得眾人嘩然。
程雪瑤眼底是笑意,眼眶子卻迅速紅了,“姐姐,我說錯了什么話,讓你哪里不愉快嗎?”
“叫你一個假貨帶我見人,我的確很不愉快。”新糯抱起手臂,不屑地打量了程雪瑤一眼。
“你別太過分了。”后面一個女人指著新糯說道:“什么假貨真貨,說話別太難聽。”
能被程雪瑤帶著過來的,果然是她的狗腿子。
新糯理都沒理。
這時程夫人身邊的一個婆子小跑過來,喊著開宴了,叫大家都去入席。
與此同時,那道聲音響起:“推她,讓她落水,叫許儒清下去救她。這門親事,板上釘釘。”
程雪瑤的行動能力很強,幾乎那聲音才落,她就裝作沒站穩,往新糯這邊一倒。
新糯冷笑了下,身形一旋,就到了程雪瑤側邊,然后速度很快地朝她肩膀一摁。
噗通一聲,濺起巨大的水花。
伴隨著程雪瑤的尖叫聲,周圍人哄然亂喊來人的聲音。
一道青色的身影在眼前閃過,下水之前,那人還狠狠地看來一眼。
新糯朝他做了個鬼臉。
楚衛都要離開了,見到這邊又起變故,可能辦案的習慣使然吧,他立即走了過來。
二師弟水性不錯,但下去好一會兒,卻總是撈不住那落水的女子。
旁邊的女孩兒還看熱鬧不嫌事兒大,一會兒墊著小腳尖說:“再伸長一點就抓到人了”,一會兒又喊著說:“那誰,你別躲啊,人自己都不顧了,救你呢。”
程雪瑤幾乎氣死,但她不能被元忱救起,這么多賓客都在,若是被元忱救起來,不嫁他也得嫁了。
她雙手直直伸著在虛空亂抓,嗆了幾口水,整個人的腦袋徹底淹在水面之前,向著回廊上喊道:“侯爺救命。”
楚衛到底不能看著一條人命就這么沒了,四下看了看,邊上都是看熱鬧的,誰都沒有下水的意思。
程家會水的婆子也不見來,他就想脫掉外衣去把人撈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