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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真的?
文氏苦笑。
為尊者諱,有些事情她知道,卻沒法在兒女面前照實說出來。更何況,丈夫謝璞也不會希望孩子們知道母親太多秘密的,特別是那些不大上得了臺面的秘密。
文氏只能回答:“你們問這些做什么?都是過去的事兒了。老太太不樂意聽人提起,老爺也不喜歡家里人拿這些說事兒。”
謝說:“我們不會在老太太面前提起,無緣無故地,也不會在爹面前拿這些說事兒。我和哥哥只是想知道真相罷了。大伯祖父來京城救爹了,我們以后都要指望他。如果什么都不知道,萬一在大伯祖父面前說錯話了怎么辦?比如他老人家再指責老太太什么,我們做小輩的,是為老太太求情,還是勸他倆別吵架?我們總得知道忌諱,才能掌握其中的分寸哪!”
文氏沉吟,女兒這話也有些道理。若是什么都不知道,卻貿然插手去管兩位老人之間的爭執,一定會得罪謝澤山的。而若是孩子們看到謝老太太被罵,卻什么話都不說,回頭謝老太太也不會放過他們。今晚謝老太太是被嚇著了,暫時不敢作妖,等明兒她醒過神來,會不會責怪孩子們沒幫她說話呢?誰也說不準。
謝謹之見文氏猶豫,心知有門,便笑著再勸:“母親放心,這只是我們母子三人之間的悄悄話,您跟我們說了,我們心里有數就好,不會胡亂告訴別人的。再說了,兒子也想知道大伯祖父的性情喜好,日后見到他老人家時,便知道該如何孝敬他了。他這么大的年紀,還辛苦上京來救父親,即使是至親,也是極難得的。我們應該感恩,更應該有所回報才是。旁的做不到,討他老人家歡心還是能行的。”
文氏聽得笑了:“大老太爺才不需要你們回報些什么呢,只要你們都好好的,他老人家就高興了。別看他好象十分威嚴的模樣,其實最是慈愛公正不過的。謝氏合族子弟都對他十分信服,老爺更是從小就極敬重他。你們也不需要特地想什么法子去討他歡心,只要多孝順長輩,做好自己的事,他老人家自會明白你們的心意。”
這話說得太寬泛了,謝覺得不太滿足,便試探地問:“大伯祖父如此慈愛公正,為什么好象對老太太很惱怒的樣子?老太太又為什么不樂意家里人提起宗族呢?”
謝謹之也道:“若僅僅是因為父親兼祧兩房一事,老太太分明也知道,兼祧并非過繼,沒人跟她搶兒子。二老太太既是官宦人家出身,又有人脈,對父親的仕途有所助力,父親與她老人家多親近,分明是好事。可老太太似乎極為忌諱此事,是不是有別的緣故?娘跟我們說說吧,省得我們什么都不知道,說話時不小心犯了忌諱,不但惹老太太生氣,連大伯祖父都得罪了,那就不好了。”
話說到這份上了,文氏也就不好再隱瞞什么。她便將過往的一些舊事告知兩個兒女,還特地囑咐他們不要外傳。
謝老太太娘家姓呂,確實如謝澤山所說,是位犯官之女。
她先父呂少卿原在鴻臚寺為官,名為少卿,但官職卻不是少卿——他僅僅是從六品的寺丞罷了。以其同進士的出身來說,他在京城做這樣的官職,不過是龐大低品級官員中的一員,并不起眼,手頭能掌握的權柄也是極小的。然而呂寺丞不甘平凡,他覺得自己至少也要做到少卿之位,才對得起自己的名字。在官場上,象他這樣的小人物有許多,想要平步青云,最簡單最容易的法子,自然就是從龍之功了。
那是在三十五年前,正值承德末年,承德帝膝下兩子,嫡出的有名份,庶出的有寵愛,奪嫡之爭極為激烈。呂寺丞在兩位皇子中選定了一位最有希望繼承大位的,便跟在上司鴻臚寺卿身后,成為了對方的黨羽,為那位皇子搖旗吶喊。然而,誰也沒想到,那一場奪嫡之爭,最后的結果竟然是兩敗俱傷。兩位皇子互下毒手,雙雙暴斃,他們的黨羽,自然也一同做了輸家。
承德帝又是傷心,又是憤怒,只覺得兩個兒子是被那些一心沖著從龍之功去的小人害死的,便怒而下旨,清查相關人士。呂寺丞既無背景,又無才干,很快就被拋出來做了犧牲品,以貪污瀆職的罪名下了獄,抄家流放,死在路上。家眷也跟著遭了殃,被押送著走上了流放之路。
也是謝老太太走運,她才流放不久,還沒走到半路呢,承德帝駕崩了,新君登基,改元天昌,大赦天下,她與母姐皆在遇赦名單內,方才得以平安歸鄉。
新君天昌帝——也就是先帝,今上的父皇——并非承德帝的親子,而是他胞弟燕王的獨子。這是與他血緣最近的小輩了。承德帝當年也是千辛萬苦才贏得了奪嫡之爭的,不想便宜了過去的競爭對手,因此,哪怕他同母胞弟燕王只有一個兒子,他也要立對方為儲君。不過為了不讓親弟斷嗣,他下旨讓這位親侄兒入繼皇室后,兼祧兩房,開皇家兼祧婚的先河。朝廷也從此修改律法,承認了兼祧婚中平妻的合法地位。
出于種種原因,天昌帝入繼皇家后,另娶了承德帝正宮皇后的親侄女為皇后,同時又承認他在燕王府的世子妃的元配地位,登基后更是一帝雙后,前所未有。只不過燕王府那一位并未遷入宮中長住,所以兩宮相安無事罷了。等到兩宮都有了嫡出的兒子,圍繞著儲君之位又發生了什么故事,那就是后話了。
謝老太太——當時還年輕的呂氏,隨母親長姐回到老家,生活很是困苦。族人因為受她父親的案子牽連,很是吃了不少苦頭,如今事過境遷,便覺得那些苦頭都是呂氏一家帶來的,明里暗里排擠她們,即使知道她們母女過得艱難,也無人伸手相助。
天昌二年,呂氏母親病重,不放心兩個女兒的未來,便苦求族長做主,為她們議親。族長把呂氏的長姐許給了一個窮秀才,三日后就完婚了。呂氏不愿意象長姐一樣隨便嫁人,更不想受窮,族長譏諷之余,給她指了一家富戶,卻不是讓她去做正頭娘子,而是叫她給那個無嗣的中年員外做二房。
呂氏不能接受,又怕族長相逼。這時候她偶然認識了前往當地談生意的謝澤湖,見他頗有家財,人也年輕,長相端正,還對自己有意,便索性把心一橫,刻意勾引一番,果然把人勾到了手。
謝澤湖沒有經過兩位兄長的許可,就與呂氏拜堂成了親,還為其母親付了醫藥費,待其病故后,又幫著辦好了后事,并給了她姐姐一筆銀子,然后便在呂氏的請求下,帶著她離開當地,返回湖陰縣老家。謝澤山、謝澤川兄弟二人雖覺得呂氏不是良配,但謝澤湖對妻子一往情深,兩個哥哥也不好多說什么。
次年,呂氏生下了謝璞。
同年,謝澤川入了國子監,得到宋司業的賞識,下嫁愛女。本來平靜的謝家,頓時起了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