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與兄弟們吃過早飯,梨兒和翠蕉也扶著菖蒲出來了。她們告訴謝兄妹四人,文氏已經起來了,正在梳洗呢。
謝便收拾了一食盒還沒吃過的點心,給便宜娘親送溫暖去了。
文氏欣然接受了女兒的孝心,只是在聽說曹氏來接謝映慧后,有些坐立不安:“我是不是該出門去打個招呼?讓人家在馬車里與你大姐姐說話,這也太失禮了……”
謝忍住翻白眼的沖動:“打什么招呼?她如今是什么身份?您犯不著對她太客氣了。她不進門,就是自知理虧。您如今就代表著爹爹呢,若是對她太親切了,豈不是顯得爹爹跟曹家還藕斷絲連嗎?那也太犯忌諱了。若不是還有大哥大姐在,她完全就是我們謝家的仇人,不拿掃帚把人趕出去就算好的了。娘只當不知道這個事兒,由得大姐和她說話去吧。”
文氏這才打消了念頭,只是還有些擔心:“慧姐兒真會跟她母親離開么?說真的,她母親若真要改嫁他人,帶著慧姐兒就太尷尬了。我聽說方將軍也有幾個兒子,慧姐兒如何能與他們在一個屋檐下度日?可若是留在平南伯府,平南伯夫人又才與她母親鬧翻,曹文衡也說出了毀婚的話……就怕慧姐兒會受委屈,還不如跟我們回湖陰老家去呢,也能少聽幾句流言蜚語。”
謝知道文氏是一片好心,不過這事兒真的輪不到她們來做決定:“大姐自己會思量的。再說,就算曹氏改嫁,平南伯府容不下大姐,還有承恩公夫人在呢。大姐姐不是說,承恩侯夫人已經醒過來了,還支持曹氏改嫁離京嗎?既然她頭腦清醒,把外孫女接到身邊照顧,也不過是一句話的事兒。大姐跟我們一向不親近,勉強她回來,相處起來也會有問題。倒不如讓她自己體會一下寄人籬下的滋味,將來她心甘情愿地回來,估計就會老實了,不會動不動就耍性子。這不是對大家都好嗎?”
文氏嗔了謝一記:“你總有許多道理,只是這些話,別叫你大哥聽見了。他心里會不好受的。”
謝笑著應了,催文氏趕緊把早飯吃完,她好打發人去還餐具。
文氏無奈地把一碗鴨血粉絲湯喝完了,又吃了兩個半冷的鍋貼,就飽了。謝快手快腳地收拾好食盒帶走,文氏忙在后面叫喚:“趁著早上天氣涼快,叫大家趕緊開始收拾吧,別拖得時間長了,后日毛掌柜就要帶人來整修金萱堂的!”
謝大聲應著,奔回了前院。
謝映慧已經從門外回來了,正與謝顯之、謝謹之說話,只是臉上的表情不知為何,帶上了幾分心虛,目光閃爍,有些不敢直視兄弟們的意思。
謝謹之看出了幾分,便問謝映慧:“令堂既然沒有答應不改嫁的事,大妹妹就這么回去,真的不要緊么?若是回頭再鬧起來……”
謝映慧忙道:“我才不會鬧呢!先前是因為太突然了,我被騙得那么慘,覺得母親做得太過分了,才會生氣的!”她咬了咬唇,“可我又不是只有母親可以依靠,除了舅母、表哥,我還有外祖母呢。外祖母的病情有了起色,我就想去看看她。若是母親實在不肯改主意,大不了我侍候外祖母去!”
謝有些不解地走上前,隨手將食盒放在桌面上:“怎么了?大姐姐不是跟令堂和解了嗎?怎么如今你好象心里對她還有怨言?而且聽你的口氣,平南伯夫人和曹文衡跟令堂和解了嗎?你的親事也不會變卦了?這一夜的功夫,還真發生了不少事情哪。”
謝映慧臉微微一紅,低頭躊躇著道:“怎么說都是一家人,哪兒有隔夜仇的……總之,我現在要回去了。做兒女的,百善孝為先,怎么可能真的跟母親對著干呢?”
謝心想,你做兒女的,倒是沒少跟父親對著干,對著母親卻雙標起來。
謝徽之在旁涼涼地插話:“說得也是,天要下雨,娘要嫁人,誰能攔得住?”
謝謹之瞥他一眼,謝徽之聳聳肩,扭開頭去不說話了。
謝映慧臉漲得通紅,過了好一會兒才道:“總之……我就先跟……跟母親回去,昨兒勞煩你們了。日后我閑了,會來看你們的,到時候我給你們帶好吃的點心。”
謝顯之嘆息道:“自家手足,說什么勞煩不勞煩的話?妹妹既然拿定了主意,做哥哥的也不好攔你。只盼著你心里記得,這里還有你的家。無論你在平南伯府或是方家受了什么委屈,也還有家可以回。不過,等我們回了湖陰老家,金陵城里就只剩下老太太和三妹妹以及金姨娘了。妹妹能求助的地方不多,以后遇事還是要冷靜些,不要太任性。你已經不是孩子了,倘若父母兄弟都不在身邊,就要照顧好自己,別指望事事倚仗他人。”
謝映慧也不是頭一回聽兄長這么囑咐,可如今再聽一次,感受完全不一樣了。她紅著眼圈,有些慚愧地垂首點頭道:“我會記住了。哥哥,你……你要多保重。如果在鄉下住得不習慣,還是回金陵城來吧。”
謝顯之不置可否,只伸手給妹妹理了理有些散亂的頭發。
謝映慧忽然覺得有些想哭。
這時候,綠綺氣喘吁吁地背著兩個大包袱,手里提著個大大的官皮箱,從二門里跑了出來。她是奉了小主人之命,去將昨晚收拾的部分細軟帶出來的。這些東西,謝映慧要帶回平南伯府去。
行李已經到了,馬車還在外頭等,謝映慧再看一眼幾個兄弟姐妹們,不由得鼻頭發酸:“你們……也要多保重。我會來看你們的,你們也記得早日回金陵城來。宮里和承恩侯府我沒法子,但是平南伯府……我會勸他們別與你們為難的。你們可以放心。”
說完這番話,謝映慧就帶著綠綺和行李,出門上了馬車,在桂珍等一眾仆從的護送下,離開了珍珠橋謝家大宅。
謝顯之帶著弟妹們,站在門上目送馬車遠去,神情復雜。
謝說:“我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大哥哥,你娘到底跟大姐姐說了些什么?”
謝顯之沒有回答,轉身徑自往二門去了。
謝徽之嘖了一聲:“果然啊……之前說得那么好聽,被親娘哄一哄,大小姐又回去了。還好我們先前壓根兒就沒信過她的話,不過大哥心里可能就有些不大好受了。”他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叫過小廝,一同提著食盒回太平橋還餐具。
門前只剩下謝與謝謹之。后者猶豫著開口:“我覺得……馬車里的人,未必是曹氏。”
謝小聲說:“我也覺得不象。大姐姐不象是跟曹氏和解了,反倒象是和平南伯夫人母子那邊和解了。但能說動桂珍來做掩戶,還能輕易哄得大姐姐在這么短時間里改變想法的人……”
兄妹倆對視一眼,心里都有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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