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林

第二百六十二章 前來

謝成功策反了珍珠與何婆子。

從此謝老太太就連對著身邊人抱怨一下謝、文氏或謝顯之兄弟幾個,都找不到聽眾了。但凡她想說些什么不中聽的話,珍珠與何婆子就會不停在她耳邊勸說,告訴她家里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女全都很孝順很貼心,她再有抱怨的話,就太過分了,勸她知足,不要把小輩們逼走了,然后舉出別人家里各種長輩們作妖以致小輩們反水,結果前者沒落得好下場的例子,成天對著她說教。

謝老太太更加郁悶了,偏偏她最多只能沖著丫頭婆子咒罵,卻不敢真把人趕走了。

如今蔣婆子不在,謝有意識地禁止其他下人隨意進入后院,只許一個力氣最大的粗使婆子在院里干些粗活,以及馬路遙家的進來幫著送東西傳話,除此之外,就是珍珠與何婆子了。

那粗使婆子是個沉默寡言的木訥仆婦,硬逼著她開口,她也只會說“姑娘孝順老太太”或是“珍珠與何媽媽很忠心”之類的話,絕不會贊同謝老太太的說法。至于馬路遙夫妻,本就是文氏的賠房,心里早就對謝老太太苛待自家姑奶奶,存了一肚子的不滿,更不可能會聽她的抱怨了。

謝老太太倘若再把珍珠與何婆子趕走了,身邊連個信得過的下人都找不到。宅子里留下的男女仆婦,也沒哪個是能令她滿意的。她曾經喜歡寵愛的那些心腹,全都在金陵城時,就叫謝璞打發走了。珍珠、何婆子與蔣婆子三人,本來也不是極得她寵信的,只是因為做事能干,為人也討喜,才留在她身邊罷了。如今更是因為人品正直,又明白事理,才被謝璞留任。眼下蔣婆子留在金陵養傷,謝老太太實在無人可用了,橫向比較一下,終究還是忍受了珍珠與何婆子的念叨。

為了不聽她們啰嗦,謝老太太如今連抱怨的話,都說得少了。畢竟總是生氣的話,她自己的身體也會出現不良反應的。偶爾提上一句,也只是小聲絮叨幾聲,當著謝的面,是一個字都不提,也不再跟粗使婆子說什么兒孫不孝順、丫頭婆子不忠心的話。

謝老太太老實了,珍珠與何婆子省了口水力氣,謝也得以耳根清凈。皆大歡喜。

雨斷斷續續地下著,到了傍晚時分,就開始越下越大。謝看了看天色,總覺得天氣很可能不會在短時間內放晴。為了確保所有人在老宅里的生活不會受到大雨的影響,她可能得多做些準備工作了。

謝家三房的老宅中,幾處住人的地方,原本破損朽壞的門窗,都叫家里的下人與前灣村來的木匠父子作了緊急修補,可以重新使用了;破洞的墻面全都拿厚木板封住,再抹了泥上去,糊得緊實,勉強可以遮風擋雨;漏雨的屋瓦全都補上了;排水溝里的枯枝雜物也有人清理過,只是淤泥什么的,一時半會兒還清不干凈,謝就讓人盡量疏通排水管道,確保大雨來臨時,宅子里的積水情況不會太過嚴重。

梅廬的院子里,原本的小泥坑被雨水一泡,漸漸成了大泥潭。光靠那幾塊門板做成“橋”,已經不太管用了。謝索性讓人把幾個泥坑挖通,再挖出一條深溝通向排水溝,把泥坑里的積水排掉,然后尋些碎磚碎瓦和小石塊來,鋪進泥坑里,終于趕在天黑前,把梅廬院子的地面鋪平了,再加上門板橋,誰在上頭走動,都不會再弄得裙角褲腳被泥水沾濕。

一晚夜雨過去,第二天早上起來,謝站在梅廬小樓的二層,開窗往下看,見院子里只有少許的積水,不影響人走動,心里還算滿意。

她梳洗過,連早飯都顧不上吃,就把全宅轉了一遍,確保所有院子的排水情況良好,沒有人夜里睡覺時有雨淋頭,感染風寒,再去問珍珠,謝老太太夜里也睡得挺香,眼下正在老老實實地吃自己的粳米粥。

謝非常滿意,夸了珍珠與何婆子幾句,許諾事后要給她們加月錢,然后又非常貼心地給不停絮叨粥水太寡淡的謝老太太送去了一小碟的五香大頭菜。

這是湖州本地的特產,據說老太太過去是很喜歡吃的。

謝老太太吃了幾日無味的粥水,如今總算有點兒有味道的東西進嘴了,還是她過去喜好的小食,頓時高興得不行,吃一口粥,就挾一塊大頭菜,只覺得這據說是從縣城里買回來的大頭菜前所未有的美味。

珍珠與何婆子趕緊在旁說好話:“這可是老太太最喜歡的小食呀!還是上好的南潯香!又香又脆,又甜又嫩,是二姑娘特地吩咐人給老太太買回來的,可費了不少功夫呢!老太太您瞧,二姑娘對您多孝順呀!”

謝老太太無語地看向自己曾經的心腹女婢,忽然覺得嘴里的大頭菜也沒那么美味了。

午后,雨漸漸地小了。謝記起文氏說過要在今日回來的,便趁著雨勢減弱,讓人在門房守著,遠遠瞧見有船接近,就立刻向她報告。

謝老太太歇了午覺,還沒醒呢,謝就得到消息,說有船來了,而且不是每日都能見到的渡船,也不是路過的漁船,而是一艘中等大小稍稍平實樸素一點兒的畫舫。

謝心知,這多半是文氏回來了,也不換衣裳,就這么穿著半新不舊的家常衣裙,連鞋面上沾的泥水都不擦,略有些松散的發型也不整理,直接就迎了出去。

誰知道來的不僅僅是文氏主仆,還有幾位長相陌生的女眷。謝遠遠打量了一下,從她們的年紀猜想,那年紀最長的兩位老太太,估計應該是宗房的大老太太涂氏,以及二房的二老太太,嗣祖母宋氏了。

等把人迎進經過簡單修整的前廳,眾人正式見禮,文氏命女兒給長輩們磕頭請安,一介紹,來的果然是涂氏、宋氏,還有一位是涂氏的長媳,宗房宗婦杜氏。

謝一邊磕頭,一邊口稱“大伯祖母”、“祖母”和“大伯娘”,從頭到尾依禮相稱,沒出一絲兒錯誤,三位長輩都露出了滿意的神色。

不等謝仔細觀察三位長輩的性情脾氣,大伯祖母涂氏就先開口問了:“你叔祖母可好?聽說她病了,我們也頗為掛心。雖說你娘跟我們解釋,你叔祖母不愿意回族里,是怕過了病氣給家里人,但我們都清楚是怎么回事,體諒你娘不容易,就不怪她了。你也不必學你娘,顧慮太多,總想給你叔祖母臉上貼金。其實,她不樂意見我們,我們也不樂意見她,就怕見了生氣,忍不住罵人,回頭她還要厚著臉皮在你爹面前扮可憐,倒象我們欺負她似的。

“不過她既然回來了,又生了病,我們總要過問一句,免得叫人說閑話,道是我們對三弟的遺孀太過無情。好孩子,你只管跟我們細說,不必有所顧慮。你大伯娘娘家出了許多名醫,她雖然不能替人診脈開方,卻也熟悉醫理。你把你叔祖母的情形告訴她,她就知道你叔祖母的病,到底有多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