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瑞安慰謝:“沒事兒,你且安心。給皇上傳話的人多了去了,無論是奉命為之,還是自認為有責任為之的,只怕不下數十個。燕王殿下早已見得多了,不會怪罪你們的。更何況,你們也是受了焦銀臺的囑托,背后更有圣意在,殿下就更不會責怪了。”
皇帝其實數月來一直有授意其他人給燕王傳話,起初是想暗示燕王捧場,應和一下嗣子之議,他就可以趁機把嗣子的人選定下來了。這也是省得京中皇子奪嫡亂局愈演愈烈,引發朝廷動蕩。然而燕王那邊遲遲沒有動靜,他眼看著幾位皇子明爭暗斗地,方才生出了不滿。這回終于不再指望派人去傳話了,而是直接把弟弟召進京城,面對面討論。但他擔心燕王有別的小心思,不肯配合他的旨意,所以才需要找人事先透話,讓燕王懂事一點。
為了確保燕王不會鬧別扭,皇帝肯定是要多派幾撥人的。永寧長公主是兩人共同親近的姐妹,肯定必不可少,另外還有與燕王妃娘家交情深厚的官員及家眷,以及宗室、武將里的代表……焦聞英安排的謝家這一撥,只能算是個搭頭,而且還是焦聞英為了能名正言順拜訪故人而不引來君王猜忌,才特地算上的……
蕭瑞把事情攤開來給謝做了分析,謝才總算是安下心來了。不過她覺得皇帝的操作也是挺迷的:“嗣子的人選,難道皇上與燕王殿下不是早就商量過的嗎?燕王殿下既然不樂意接受他安排的人選,那就換人嘛,又或是把自己的兒子調教得符合燕王的心意,只一味讓人去勸說燕王配合,不會太霸道了點嗎?”
蕭瑞苦笑:“你也會說,那是皇上了。皇上行事,哪兒有不霸道的?沒有直接頒旨,而是愿意跟燕王殿下商量,已經是皇恩浩蕩了。”
也對。謝覺得自己沒必要糾結這種事,更不該在外頭議論皇帝的作風,以后還是盡量保持沉默吧。
蕭瑞的心情則更復雜些。他知道的比謝多一點兒。他猜測,燕王府其實一直以來,都以為四皇子才是那個被過繼的人選,所以永平郡主才會主動與四皇子親近,燕王與燕王妃更是從未掩飾過他們對三皇子、蕭貴妃的不喜。如今皇帝多半是忽然決定要換人吧?所以燕王夫婦就覺得有些難以接受了。
不是四皇子,不是問題,問題是來的是他們都不喜歡的三皇子。
而以蕭瑞對三皇子的了解來看,倘若三皇子成為燕王府未來的新主人,對北平的人們,恐怕也不會是什么好消息。
三皇子自負又氣量狹小,行事風格陰狠,刻薄寡恩,既不曾與燕王府一脈保持良好關系,也不通曉兵事武藝,他來了能做什么?把一片清明的北平與北方邊軍攪得一團糟么?也許皇帝只是想讓自己的兒子去接掌燕王府大權,不希望大權旁落其他王府的子嗣手中,可燕王所坐的這個位置,真的不是什么人都能繼承的。皇帝的皇子們幾乎都不大合適,倒是宗室中可能有不錯的人選,無奈皇帝不可能考慮這個選項。
蕭瑞暗暗嘆了幾口氣,只盼著燕王在世期間,能把北方邊境的麻煩都平息掉,邊疆承平了,燕王府的繼承人即使平庸些,有北平一地諸多賢臣良將輔佐,應該出不了大岔子,至少不至于淪落到動搖社稷的地步。到得那時,倘若燕王府的新主人與他不合,他還是另外找個太平之地,帶著妻兒前去駐守,清清靜靜過這一輩子吧。
想到這里,他抬頭看向心上人謝,目光頓時變得溫柔起來。
他放緩了聲量,輕輕地道:“此番回京述職之前……我在北平待了些時日,一是為了修整,二是……去見了謝大人。”
謝原本滿腦子都是京城奪嫡之爭、皇子互斗之類的念頭,忽然間聽他說起這話,頓時臉就紅了:“啊……是嗎?那……那你真的……跟他說了嗎?”她還記得他說要去找謝璞提親的話。
蕭瑞看著謝,笑得眉眼彎彎:“當然說了!我把我跟你相識至今的種種,能說的……都說了!”
謝瞪大了雙眼:“啥?!”她都還瞞著家里人呢!這種事有必要這么老實嗎?!她都有些不敢想象,等到了北平后,便宜老爹要怎么罵自己了。
不過蕭瑞馬上又補充說:“你我最初相識,是為了謝大人,后來幾次相見,又是巧合,這都是緣份,無關私情。你我彼此也一直守禮,斷沒有什么可讓人指謫的。我也告訴謝大人,是我對你傾心在前,有意求娶在后,通信什么的,也都是在談論徽之的事,絕對不敢有傷你的閨譽!謝大人也十分關心此事,再三查問過我,已然諒解了。他不會責怪你的。”
謝幽怨地瞥了他一眼:“算了。他要怪也沒什么。我確實瞞著他干了些大膽的事。只要他不會因此對你產生偏見,又或是執意給我另擇親事,我倒也不在乎受點懲罰。”
蕭瑞頓時大喜:“真的么?!”
謝不知道他腦補了什么,沒好氣地說:“難道還能有假?!你以為我這么小心,還繼續跟你保持聯系,是為了什么呀?!耍你好玩嗎?!”
“不不不,我沒這么想過!”蕭瑞整個人都喜氣洋洋地,高高興興地告訴了謝結果,“謝大人雖然對我還有些嫌棄,不過對我的人品還算滿意,尤其是聽說我在開平衛駐扎了幾年,又立有軍功之后,對我就更加和顏悅色了。我見他有了首肯之意,立刻就去求了燕王殿下幫忙。燕王殿下向謝大人許諾,會替我做這個大媒,謝大人就再也沒說過反對的話了。只是,他也不說已經應承了婚事,而是要我家那邊,我父親先行出面求親。只要我父親開了口,謝大人這邊就沒有問題了。燕王殿下也很樂意替我主持婚禮!”甚至他可以直接在北平大婚,壓根兒就不必讓未來的妻子受京城家中嫡母的氣!
蕭瑞的喜色溢于言表,仿佛他明天就可以做新郎了。然而謝卻皺著眉頭反問了他一句話:“令尊不愿意開口求親吧?他不是還要另外給你擇定親事,為此你都躲到這里來了?!”
蕭瑞頓時噎住了,過了一會兒才說:“我正在想辦法說服他。他此刻不松口也沒關系,燕王殿下馬上就進京了。有殿下做主,父親沒有拒絕的理由。”
謝無語地看著他:“這就是你說的有辦法?如果燕王出面,令尊依然不愿意接受呢?他才是你的父親,燕王殿下甚至算不上你的直屬上司,如何能越過你的父母,替你做主呢?”
蕭瑞好象泄了氣般,可憐兮兮地看著謝。其實他自己也想不明白呀。明明是順理成章的事,為什么他父親反而成了最大的障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