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黑之后,雨勢果然進一步減小了,已經到了可以讓人隨意在外界走動的地步。當然,需得打傘或是穿蓑衣。
所有船上的人都覺得機會難得,哪怕周圍黑燈瞎火的,碼頭上的店鋪也沒幾家還在開門做生意,也都派出許多仆人上岸,盡量多采買些食材、物資,預備明日再度出發。
謝家這邊也不例外。謝得了李姨娘送的面食,受到了啟發,派人出去采買食材時,不再僅僅購買魚肉瓜菜米面等物,還買了許多面食半成品,稍作烹調就能食用的那種。這樣即使接下來再遇上風雨天,難以下船補給,也不愁會餓著了。
次日清晨,雨終于停了。燕王府的船隊打頭,帶著所有船只,重新駛向北上的河道,再度出發前往北平。這一日的中午,船上的小廚房總算可以再用了。謝一家人又再次吃上了新鮮熱騰的江南口味飯菜。
天空漸漸放晴了,雖然依然時不時有烏云蔽日,但比先前狂風暴雨的天氣好了許多,只是氣溫卻越發降得厲害了。隨著船隊越往北走,船上的人便越發感覺到了冬天的氣息。
謝已經換上了夾棉的綢襖,系上厚厚的絨裙,手里也捧上了燒炭的小手爐。船上取暖設備當然沒辦法跟陸地房屋里的相比,只能通過手爐、腳爐之類的零散裝備御寒,還得小心不能釀成火患,但河上的冷風又不斷地透過單薄窗戶的縫隙吹進船艙里,那滋味可不大好受。謝只能盡可能讓自己穿得厚實一些,要是出船艙,必定還要再披上厚厚的連帽斗篷,否則只需要在甲板上稍站一小會兒,整個人就要被風吹得凍僵了。
即使萬般不想出去,她也不得不趁著靠岸歇夜的時候,往自家其他幾艘船上走了一趟。二房的嗣祖母宋氏身體不算十分硬朗,雖然是北平人士,卻已經在江南待了幾十年,未必能適應氣候的轉變,謝梅珺母子三個更是徹底的江南人,頭一回到北方來,可別掉以輕心卻冷出毛病來才好;至于幾位兄弟,身體都不算十分健壯,男孩子又相對粗心些,里頭還有謝徽之這種性格大大咧咧的人,天知道會不會因為粗心大意,就感染了風寒呢?
謝覺得自己還算有在北方生活多年的經驗——雖然這經驗沒法跟人說——怎么也比這一大群徹底的江南人士要強些,只好頂著寒風到處跑,盯著所有人穿上厚厚的冬裝,燒起了取暖的爐子,還要確保有下人在旁警戒,絕對不會弄出小火災來,連防火滅口必備的水桶水盆,也都取出來放在就手的地方,先盛滿了一盆水或一桶水,預備著一旦著火,就能取水滅火。
她還讓人每日都熬出一大鍋姜湯來,所有人都要喝來取暖,如果有誰顯露出絲毫風寒癥狀,不管手里的工作有多重要,都必須回房休息,并且盡量不與旁人接觸——萬一是流行性感冒之類的疾病,絕對不能讓它在船上傳播開來。
如此嚴防死守,謝家船上一片太平。除了謝老太太循例嚷嚷著自己老病犯了,蔣嬤嬤打了幾個噴嚏,被勒令到單獨的艙房里養了兩日以外,其他人都沒什么大礙。就連原本頭暈腦漲,渾身不適的小弟謝涵之,也在適應了氣候的轉變后,在兄長們每日五六碗姜茶藥湯的灌喂下,重新恢復了元氣,能走能跑,說話無礙了。
倒是有傳聞說,別家船上出現了好幾位風寒病人,還有人私底下懷疑會不會是有人得了時疫。某天晚上,燕王派隨行大夫到各家船上走了一趟,開了幾副方子,現叫人到碼頭附近的藥鋪里抓了藥熬來吃了,沒兩日,就聽說那些病人已經大有起色了。
過了黃河后,天氣越發寒冷起來,風勢也漸漸大了。雖然沒有下雪,可外頭的溫度也有些叫人吃不消。原本混熟了的各家官眷們還有些小心思,想在靠岸休息的時候,到各家船上走動走動,開始交際。好幾位打算到北平任上與丈夫或兒子團聚,又或是即將到北平布政使司轄下各州縣上任履新的官員家眷們,都想往謝家船上走一走,拜會一下謝參政的母親。畢竟將來大家當家的男人都要在謝參政手底下做事了,事先結一結善緣也是好的。
可因為外頭的寒風實在是叫人吃不消,大家原本還要遞帖子上門拜會的,都紛紛取消了計劃,只送了帖子來請安,附上一兩份見面禮就算了,叫裝扮一新的謝老太太好生失望。
她老人家一直窩在溫暖的船艙里不出門,衣食住行樣樣都是上等,不大能體會別人在外頭行走是什么滋味,還覺得船上的日子悶得叫人發瘋呢。本來還天天嚷嚷著身體不舒服,要叫孫子孫女們過來侍疾,一聽說有人要上門拜訪呢,立刻就派珍珠去跟主事的謝說,要接受客人的拜訪了,然后便開始興致勃勃地挑起了衣裳首飾,務必要以最體面最有威嚴的老封君形象出現在別家官眷們面前。如今樣樣都準備好了,客人又說不來了,怎不叫她掃興?
她老人家一直窩在溫暖的船艙里不出門,衣食住行樣樣都是上等,不大能體會別人在外頭行走是什么滋味,還覺得船上的日子悶得叫人發瘋呢。本來還天天嚷嚷著身體不舒服,要叫孫子孫女們過來侍疾,一聽說有人要上門拜訪呢,立刻就派珍珠去跟主事的謝說,要接受客人的拜訪了,然后便開始興致勃勃地挑起了衣裳首飾,務必要以最體面最有威嚴的老封君形象出現在別家官眷們面前。如今樣樣都準備好了,客人又說不來了,怎不叫她掃興?
謝看著她嘴里抱怨不已的樣子,只命珍珠把艙房里的窗戶小小地打開一條縫,謝老太太感受到了冬天寒風的陰冷,立刻就對客人們感同身受了,不再多說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