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謝顯之、謝謹之、謝徽之三兄弟與謝一起到謝映慧的屋里,討論今日前來作客的這對母子時,謝徽之說話的語氣就沒那么客氣委婉了。
他非常鄙夷地把萬二少爺形容成一個傻子:“那家伙就是個棒槌!分明在京城時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物,可到了北平后,就好象覺得自個兒是高高在上的侯門公子了。除了燕王府那一家子,滿北平城里誰也不配與他相提并論!他跟大哥二哥閑談時透露過,到了北平城后只參加過一次那些官員子弟的聚會,壓根兒就沒結交過什么正經朋友,原本還跟周家的幾個少爺有來往,如今布政使大人病重,周家子弟也沒閑心來應酬他了,他就越發少見外人。若非如此,他這種討人厭的性情早就被傳開了吧?他老子還在父親手底下干活呢,他倒有臉面在哥哥們面前擺什么貴人架子,好大的臉呢!”
謝顯之默認了弟弟的說法,嘆了口氣:“我小時候在京城時,其實見過他好幾回,那時候他……他并不是這樣的性情作派。興許是這幾年沒再見面,他有了變化,也未可知。但他的兄長萬大公子,我記得是個溫文君子,應當與兄弟不是同類人。”
謝徽之不以為然地道:“大哥的想法太天真了。從前你與他們相處時,你還是高高在上的曹家外孫,平昌侯府一個尋常子弟怎敢在你面前失禮?自然是要多斯文便多斯文。至于私底下真正的性情如何,就只有他們自家人知道了。倘若那萬大公子真是什么君子,早該勸說萬太太,別對庶子太過苛刻,至少別把火氣撒到外人頭上,因為外人幫萬三說幾句好話,便當場翻臉,口不擇言。萬太太對自己生的兩個兒子如此疼愛,若是萬大公子真心勸說,她多少也會有些收斂。可既然她毫無顧忌,那所謂溫文君子的萬大公子,便也不過是個偽君子罷了。大哥日后再見到他,可千萬別被他幾句好話就糊弄過去。這種人最可惡了,比那些真小人還要難纏!”
謝顯之頓時沉默了。他知道自家三弟的話……是有道理的。而早已失去母族歡心的他,在萬家心目中是否還有過去的體面,他自己也拿不準。至少,今日萬太太與萬二公子待他都不算特別客氣,也就是依禮數行事罷了。小時候他還在京里時,偶然見到的萬太太與萬大公子,待他可不是這般。
謝謹之見長兄如此,便道:“反正只是父親屬下的官員罷了,只因兩家是鄰居,萬太太偶爾也會到我們府里來做客,我們才會有接觸萬家兒子們的機會。實際上,既然性情不合,日后我們少與他們見面就是。大哥與我都要準備鄉試,每日光是用功讀書,就忙不過來了,哪里還有閑心去應酬幾個不相干的外人?我們實在不必在這萬家兄弟身上操太多的心。”
他又看向兩位妹妹:“妹妹們倒是需要提防些,與那位萬太太相見時,盡可能少與她糾纏便是。若是她言語間有什么不中聽的,你們也不必太過計較。那是個厲害起來,連正經婆婆都能不給面子的婦人。若非如此,萬大人只怕還不會跑到這千里之外的北平來任職呢。他們這一家子鬧出來的笑話,你們在京中也早有耳聞了。”
謝映慧點頭:“確實,那種沒臉沒皮的潑婦,我才不要搭理她呢。只要太太別在萬家人上門時喊我過去,我都懶得露面!”
謝笑道:“萬太太和她的兒子們倒罷了,我倒是聽說萬家還有幾位姑娘,有兩位是嫡出的,不定什么時候就會被萬太太帶過來作客。到時候要是大姐不出面,難道要我一個人去應付?”
謝映慧撇嘴道:“你一個人難道還應付不了?若是我出面了,指不定要怎么受她們編排呢。萬太太是這樣一個愛嚼舌根,還不留口德的人物,她教出來的女兒,難道還懂得說話的分寸?我才不去自尋晦氣。你還不如把三丫頭叫上,橫豎三丫頭對萬家的兒子也有興趣,興許她樂意去挨萬家人的白眼,也未可知。”
謝知道她是在說笑,便也笑笑,就把這個話題岔過去了。
兄妹四人正在閑談,小妹謝映芬忽然找上門來,單叫了謝到外間說話:“銀杏私下告訴我,姨娘打發她去正屋打探萬太太帶了什么消息來,她在院里碰見了三姐姐屋里的順心,也是一副鬼鬼祟祟的模樣。后來順心去了金姨娘的屋子,客人走后,又與金姨娘一道出門,好象是往三姐姐的院子去了,也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呢!”
謝挑了挑眉,詫異文氏都明言拒絕女孩兒們到正院去跟萬家母子接觸了,謝映容還不死心,難不成真的看上了萬家哪個兒子?
她點了點頭,對謝映芬道:“我知道了,會吩咐人留意三妹妹的情況的。四妹妹你只管放心。”
謝映芬欲言又止:“姨娘好象十分關心……綺羅坊那對夫妻轉投了徐夫人的消息。她十分看不上那位徐夫人,覺得人家比曹家差得遠了。可是……若是綺羅坊那對夫妻被逼得連這樣的新主人都愿意投靠,那是否意味著,曹家的境況真的十分不妙呢?”
謝問她:“那琴姨娘心里是怎么想的呢?能下決心要離開那條快要沉的船了嗎?”
謝映芬抿了抿唇:“姨娘只怕不相信那船會沉,如今還覺得,若不是綺羅坊的羅氏夫妻犯蠢,主動背棄了主家,便是他們轉投徐夫人,乃是故意的,是奉命行事……”她猶豫了一下,看向謝,“想要姨娘下定決心,只怕還得下一劑猛藥。”
謝聽得笑了:“四妹妹有什么想法?琴姨娘如今一意孤行,早已鉆了牛角尖。你是她親生的女兒,想必知道……什么樣的藥才對她的病情最有效用?”
謝映芬嘆了口氣:“自然是要讓姨娘知道,傳聞都是真的,曹家確實失勢才行。”她沉默了一會兒,才對謝繼續道,“二姐姐,咱們家的人,雖然入冬后的衣裳,太太都已準備妥當了,但過年時總還需要幾件鮮亮些的新衣撐撐場面的。不知太太是否有打算……讓相熟的綢緞鋪子送些上好的新料子到家里來挑選呢?兩位姨娘也辛苦了幾年,太太是否愿意……順道也賞她們一身新衣?”
謝頓時明白了,笑道:“我一會兒就去跟我娘說,她會答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