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多的時間匆匆過去,轉眼就是謝家辦宴席的日子了。
文氏籌備已久,又有兩個女兒從旁相助,兩個庶女與金姨娘也幫著打了些下手,因此事事都準備得周全。
會場景致不錯,交通安排得很順,主人家熱情好客,侍候的下人也禮數周全、殷勤小心,宴席座次小心地考慮到了每位客人的喜好與人緣,沒讓感情不和的人坐在一起,取暖的設施齊備,還有寬大沉重的屏風擋住了所有風口,卻又不會讓室內顯得憋悶。此外,上桌的菜色多用燉菜、砂鍋菜,連炭火一塊兒呈上,在整個宴席期間都是熱騰騰的,讓人吃了溫暖又愉快;酒水偏綿軟,沒什么烈酒,可是口感很好,更適合女客;為助興請來的女先兒口齒伶俐,說話風趣,說的本子還是新鮮時聞——袁小將軍在開平衛擒拿敵王的故事呢!傳聞很多,可沒人比這兩位女先兒說得詳細又驚險了,聽起來就象是真的發生過!
不,這一定就是真正發生過的事!兩個尋常女先兒怎么可能知道這些事呢?不用說肯定是東道主謝家打聽到的。謝璞大人是布政使,想要打聽邊鎮發生的事,又有什么難的呢?難的是把聽到的消息寫成說書本子,還說得這般精彩,別說主賓袁夫人聽得雙目異彩漣漣,其他做陪客的太太、姑娘們也都專心致志地盯著女先兒們,連美味的菜色都顧不上了!
女先兒說到最緊張之處時,整個席上的人大氣都不敢出,直到確定故事中的袁小將軍順利帶兵圍住了敵人,對方無論如何也沒辦法逃脫了,大家方才齊齊松了口氣,聲音明顯得所有人都聽得一清二楚,彼此面面相覷,隨即一齊笑了。
謝家的宴席獲得了大成功,人人都非常滿意,乘興而來,盡興而歸,話語間隱隱還透露,今天過得比巡撫夫人那場宴席要更愉快。
文氏當然不會接這種容易引人誤會的話茬,只當沒聽見,微笑著送走了眾位客人。
袁夫人微笑著離開的時候,還跟文氏親切地聊了一會兒家常,提到袁家如今只有她們婆媳在,寡婦人家不好常出門,冬日無事,閑了請文氏到家里來玩耍,盡管帶上孩子們也沒關系。
袁夫人清楚蕭瑞的身份,早就知道謝家算是未來的拐彎姻親了,如今更對用心籌備了這場宴會的文氏生出親近之心來,有意結交一番。反正她兒子不在家,就算文氏把所有兒女都帶上,也不會引人誤會,反倒是可以讓常年在家寂寞度日的她與婆婆多跟年輕小輩相處,開開心。
宴席過后,文氏命手下兩個得力的管事娘子盯著人收拾殘席,要將充作會場的園子打掃干凈了,再還給主人家。但也因為宴席是在別人家的園子里辦的,因此她雖然勞累,卻只需要帶著孩子們坐馬車返回自家官邸,洗漱一番,就可以休息了,頗為省心。第二日,馬路遙家的與趙豐年家的來報告,善后工作已經做好了,園子也還給了主人,再不用文氏操一點兒心。她就可以安安心心在家休息些日子,也讓幾個孩子歇口氣了。
不過,謝家這場宴席過后,那兩位女先兒在宴上說的書就在北平城里大紅了。許多聽過的太太、奶奶們,都想把人請到自家去,再仔細聽一遍。按察使夫人頭一個搶到了先手,砍掉了自己本來準備好的兩折戲,把說書環節給添了上去,讓袁夫人又聽了一回自家兒子的英勇故事。雖說沒有了新鮮感,但她還是聽得很愉快,鄭重謝過了按察使夫人的體貼之情。
于是,想要邀請那兩位女先兒的人家就更多了。排在后頭預備著同樣要邀請袁家女眷吃席的武將人家,更是差點兒為了搶人打起來。還是這兩位女先兒害怕了,忙忙給布政使司謝家遞了話,得到了說書本子改編作者謝的同意,有償地把本子傳授給了兩個與她們交情不錯的女先兒,又拉上了原本的故事作者——那位有名的說書先生,才算是勉強滿足了那么多顧客的需求。當然,他們所有人也因此掙了個盆滿缽滿。哪怕可以預見這個新年不會有什么悠閑假期,但能多賺點銀子總是好的。
而謝這邊,也接到了未婚夫蕭瑞幫忙傳的話,燕王府郡主朱珮對她寫的本子非常感興趣。哪怕郡主對未婚夫袁小將軍到底是如何擒住了敵國的大將軍王一清二楚,她也依舊好奇,傳聞中說得非常精彩的說書本子到底是如何描述這件事的。她倒是很想把那幾個女先兒、說書先生請到燕王府去,無奈人家日程都排滿了,這種小事,又沒必要仗勢欺人,因此郡主心里發癢呢,偏又不好意思去求母妃,只得悄悄兒托兄長了。
謝二話不說,就把自己手里的底稿給了蕭瑞:“我這里只有這一本,沒有別的存貨了。你拿去給郡主瞧,只要過后還給我就行,隨便你們抄幾本去。”
蕭瑞笑著把本子揣進了袖套,道:“我從前竟不知,我媳婦還有寫說書本子的本事呢!”
謝輕哼了一聲:“我還有寫話本的本事呢,這次只不過是牛刀小試而已,你信不信?”
“信,我當然信了!”蕭瑞笑嘻嘻地說,“回頭閑了,我也把這本子抄一份留存下來,將來好好背誦一番,自家人逢年過節的時候,正好拿來助興呢。我媳婦是寫本子的,我就是說書的,咱倆正好是絕配,絕不便宜了外人!”
謝白了他一眼,拒絕再與他斗嘴,只道:“聽說接下來幾天都會有大風雪,你出門小心一些,多穿點衣裳,斗篷、帽子、手套什么的都要戴齊了,別嫌麻煩。最好每天都喝姜湯、羊肉湯什么的暖身子,一旦有任何身體不適,就立刻請府醫診脈,別總想著自己年輕力壯就亂來,知道么?”
“放心放心,我這人從來不會亂來。”蕭瑞拍著胸口打了包票。
兩人聊起了近日城里發生的一些八卦新聞,其中一條,就是與袁老夫人有親的那家子設宴,邀請袁家兩位夫人過府。袁老夫人告了幾日的病,只讓兒媳出席各家宴會,卻沒有錯過這一場,畢竟那家有她親妹妹的骨肉呢。可不知怎么的,她老人家似乎在宴席上生了氣,中途就帶著兒媳告辭了。雖然主人家對外聲稱袁老夫人是忽覺身體不適,方才離開的,但壓不住悠悠眾口,官宦人家與世族名門的圈子,都在議論這件事呢。
謝與蕭瑞正推測著那家人的主母到底在袁老夫人面前說了些什么話,引得后者大怒,忽然聽得外頭丫頭婆子們叫喚,說是起風雪了。
大風雪如同預期的那樣到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