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瑞第二天離開了北平城。
他走得很低調,只帶了很少的人手,連小徐都留在了燕王府,對外只說是奉燕王之命出城去辦事,沒有特地提起目的地是京城來。
由于他前兩日才出城去了紫竹院,還跟附近的駐軍打過交道,旁人還以為他這次出差,也是類似的性質,會到離北平不遠的地方辦事,壓根兒就沒有多問。
燕王府旁支末系的宗室成員各忙各的。徐夫人剛剛因為放貸一事,元氣大傷,又為了獨生愛女稍嫌冷淡的態度而傷心,此時正跟女兒生悶氣呢,頂多就是問一句蕭瑞的去向,旁的壓根兒就沒有多打聽。至于周家,早就離了北平,近幾日還有大批人手從保定趕過來,把原本存放在官邸中的大件家具、行李給拉走了。
北平城里的人家都平靜地生活著,誰也沒有關注蕭瑞的離開。
謝也從父母那里旁敲側擊了一下,確定連謝璞都沒聽說蕭瑞進京一事,便也很有眼色地保持了沉默。
三月春暖,紫竹院一行,謝一家還算玩得愉快,但畢竟是在一處封閉的園子里。眼看著天氣幾乎日日都極好,不冷不熱,風和日麗,等到第二個休沐日到來,謝璞總算不用再加班了,謝便慫恿家人又出了一次城。這回他們去的是另一個方向,但也是有山有水,還有大片的桃花可賞,一家人同樣玩得十分開心。
北平城的官宦人家圈子,在玩過出城春游之后,又興起了在自家或租來的園子里設宴待客,請人來賞花或作詩的消遣方式。謝家就收到了好幾封帖子。
文氏在北平待了幾年,對此已經十分熟悉了,挑了幾家熟人的帖子,帶著女孩兒們去赴了幾回宴。她倒是很小心地把謝映容給帶上了,但這種宴會往往是變相的相親場合,謝家的女兒幾乎都已經有了人家,連明面上尚未定親的謝映芬,實際上都已經被人看中了,只是不曾向外公布罷了。謝家的女兒參加這種宴會,也就是吃吃喝喝玩玩樂樂的事兒,根本就用不著理會那些想要找兒媳婦、孫媳婦的太太、奶奶們。因此文氏端坐席間,十分鎮定,拘著不許女孩兒們到處亂走,也沒人挑她的刺。幾次宴席,都這么不溫不火地順利應付過來了。
謝映容倒也老實,一來是她已經定了親,二來,也是因為看不上這些作東的人家。其中地位最高的也不過是巡撫府上,而這位巡撫大人是今上潛邸舊臣之子,等過幾年新君登基后,就不再吃香了。謝映容心氣兒高得很,哪里會把這樣的人家放在眼里?
她老實了,文氏與謝姐妹幾個也能松口氣。眼看著天氣一天比一天暖和,又有人興起在什剎海上坐船游玩的娛樂方式,文氏竟也有幾分動心。
自打永平郡主做東,請了謝家、巡撫家、按察使家與幾位將軍家的小姐,以及燕王府旁支宗室家的女孩兒們坐畫舫游了一次什剎海,順便在船上吃吃喝喝,還叫了女琴師來好生演奏了一番后,便有許多人家也學起了永平郡主,或買或租,找來各種華麗的畫舫,或是親友間自娛自樂,或是請客作東大宴賓客。什剎海上每天都能有一二十條畫舫飄蕩在水面上,時不時傳來管弦樂聲或是人聲吟唱。謝家人在后園就能聽得一清二楚。最熱鬧的一日,謝晚飯后去后園游廊里散步消食,都能聽見有人在附近的水面上唱一出近日新推出的昆曲。
謝家沒有船,但很容易就能借到畫舫。從官邸后園小門出去,沒走幾步就是水邊了,有個現成的小碼頭在。船泊在那里,謝家人想要游船,隨時都可以從后園走。湖面上風比較大,但眼下正好是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的季節,倒也可以借幾分水面的涼意。被湖面上傳來的嬉鬧聲勾引了幾日后,文氏終于點頭答應了,去勸謝璞弄一條中等大小的畫舫來,謝家合家坐船游湖,玩樂一番。
這回她們還帶上了兩位老太太。
宋氏對這種娛樂方式還挺適應的。小時候,她曾經跟著父親搭上過文人雅士們的畫舫;年輕的時候,她也曾跟著丈夫登上西湖上詩人名家的船。她還能跟女兒、兒媳與孫兒孫女們說起自己年輕時的經歷,吟一吟曾經聽過的好詩好詞,連附近經過的畫舫上小唱唱的曲兒,她都能說出個一二三來。
謝老太太就不行了,游船這種娛樂方式她挺有興趣的,但她更想把別人船上的小唱、戲子、說書先生什么的叫過來給自己表演表演。隔著老遠,她聽得別人船上的熱鬧,就心里癢癢的了。可謝璞借來的這艘畫舫不算大,光是謝家人連帶下人,以及船工等等,就已坐得滿滿當當的了。這還有一船的女眷,文氏不想讓陌生人上船,怕會發生什么意外。
再說了,附近幾艘請了專業娛樂人士的船,瞧著似乎也不是什么熟悉的人家。文氏懷疑是北平城里幾家大商戶,不大想跟他們打交道,怕對方順勢就攀上來了,會給謝璞添麻煩的。
謝老太太大覺掃興,自個兒帶著丫頭婆子坐船頭吹風去了。吹風挺涼快的,還能離宋氏遠一些。她壓根兒就不想看到這個妯娌顯擺的得意模樣,好象宋氏是出身清貴的才女,她卻是腹中草莽的村婦一般。
明明……她也一樣是官宦人家的千金!一樣知書達禮來著……
謝聽宋氏講古,其實聽得挺開心的,只是她幾次轉頭去看謝老太太,都發現對方坐在船頭不動彈了。這老太太能撐得住嗎?雖說眼下已近四月,天氣暖和,但湖面上的風還是挺大的……
謝聽宋氏講古,其實聽得挺開心的,只是她幾次轉頭去看謝老太太,都發現對方坐在船頭不動彈了。這老太太能撐得住嗎?雖說眼下已近四月,天氣暖和,但湖面上的風還是挺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