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在娘家待了一整個下午,直到太陽偏西了,方才依依不舍地與朱瑞一道離開了。
晚飯是一定要回燕王府去陪燕王夫婦用的,否則她真恨不得在父母面前再多待一會兒,多吃一頓家里的飯菜呢。
文氏勸她:“王府和家里離得這樣近,往后來往極便宜的,你什么時候想老爺和我了,只管回來就是。若是女婿得閑,也可以帶著他一塊兒回來。只需要事先稟過王妃,得了許可便好。即使事情繁多,實在不方便回來,你想要吃家里的什么菜了,也可以打發人回來說一聲,我叫人做了就給你送去,并不費什么事兒。女孩兒出閣,便要在婆家過日子了,一時的不習慣是有的,但不可能再長長久久地留在娘家。你要盡快習慣,不要太過任性了,讓王府的長輩們覺得你不懂事。”
謝自然懂得這個道理,只是心里不好受罷了。她乖乖聽了母親的勸,鄭重拜別了父母、兩位祖父母與眾位兄弟姐妹們,方才登車離家。
路上朱瑞便安慰她:“岳母方才也說了,你想家里時,只管回去看望她,想要什么吃的,也可以打發回去要,方便得很。王府這邊,父王一貫和氣,不會攔著你,王妃也十分好說話。你不用擔心他們會有異議。倘若你把從娘家得的好東西孝敬一份給王妃,那就更是萬無一失了。”
謝不由得失笑:“我這是頭一回離開家里生活,一時不習慣是正常的。但你我以后住的地方便是我的新家了,總不能因為思念舊家,就丟下新家不管吧?我還不至于嬌氣任性到這個程度,方才我是在跟我娘撒嬌呢!”
朱瑞了然,笑道:“今兒一定沒少跟岳母撒嬌吧?在你自己的院子里待了這半日功夫,娘子都跟岳母和小姨子們聊了些什么?”
謝自然不可能完全坦白,便略過了自己和母親妹妹關于“賢名”一事的討論,直接答道:“我四妹妹跟我說起從劉家姑娘那兒聽說的新聞呢,說是咱們大婚那天,在王府宴席上,萬家太太與萬四姑娘鬧了點小插曲,還跟四殿下扯上了關系。”她將聽來的故事告訴了丈夫。
朱瑞若有所思:“這事兒我只聽小鄧子提了個話頭,但還沒功夫細問。我原以為只是萬家女兒心存大志,有意借機攀附四殿下而已,卻不知道后頭還有徐夫人的事兒。王妃與永平妹妹都沒跟我提起過。”
謝道:“這三天咱們都忙得不得了,一天到晚都有事要做,并沒有多少功夫能跟王爺王妃與郡主坐下來說話,想來是他們還沒得來及跟你說?其實這原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徐夫人在王妃面前,素來習慣了不說好話的。我估計王妃和郡主都習慣了,沒太當一回事。只不過今兒早上,我去給太后娘娘行盥饋禮的時候,太后娘娘忽然發了一頓火,說了些數落北平宗室女眷——尤其是徐夫人——的話。當時我聽得一頭霧水,直到回門時聽四妹妹提起婚宴席上發生的事,才猜到太后生氣的可能原因。我正打算跟你細說這事兒呢。太后娘娘都惱了,我們是不是也該做點什么才好?”
朱瑞若有所思:“如今在路上不大方便,一會兒回到家里,你仔細跟我說說是怎么回事,尤其是早上在紫禁城的慈寧宮中,太后娘娘都跟你說了些什么?”
小夫妻倆很快回到了燕王府,先去給燕王和燕王妃請安。他們正好趕上燕王夫婦用晚飯的時辰,燕王妃便留他們下來用膳,順道問起早上盥饋禮的經過。
謝用眼神跟朱瑞示意了一下,朱瑞知道她是在問要不要把太后的話告知燕王夫婦。想了想,他覺得讓燕王和燕王妃知道太后的想法也好,便沖謝點了點頭。于是謝便將自己在太后面前的奏對經過一五一十地稟報了燕王和燕王妃,尤其詳細說明了太后娘娘對于北平宗室某些女眷的評價。
燕王肅正了神色:“太后娘娘是這么說的么?這是什么緣故?”他看向燕王妃。女賓席上發生的事,他其實是真的不太清楚。
燕王妃溫柔笑了一笑,便把萬家母女“偶遇”四皇子,事后在席間遭人奚落,徐夫人與數名宗室女眷卻出言維護她們的事說了。事情的經過跟謝從謝映芬那里打聽到的差不多,只是多了些細節,比如當時向萬家母女示好的宗室女眷其實不只有徐夫人一個,而徐夫人在萬家母女回席之前,甚至還跟人提過建議,讓某位前任燕王后嗣家的當家主母把外孫女兒嫁給四皇子做側室,說什么對方家才是燕王府的正統血脈后人,四皇子若要做燕王府的嗣子,還是要迎娶正統之后,才站得穩腳跟,云云。
這家前任燕王后嗣,非常湊巧,正是周家三太太的親舅舅,其祖父便是老燕王的前任,那位因為沒有嫡子而被皇家過繼了嗣子、建造了紫竹院的燕王,。興許因為與周家結了姻親的關系,徐夫人總覺得與對方比較親近,每每在各種宗室聚會中,都很樂意跟對方家的女眷結交。當日來參加燕王府喜宴的,便是周三太太的親舅母,新近冊封了從一品的鎮國將軍夫人。她原本跟徐夫人的關系只能說是表面上友好,其實并不十分親近,不過對于徐夫人的提議,并沒有當場否決,似乎還有幾分動心的意思。
這位鎮國將軍夫人當然不會認為四皇子還會成為燕王府的嗣子,倒是很看好四皇子將來大位有望。倘若自家外孫女兒真能嫁給對方,哪怕只是個側妃呢!將來四皇子一但登臨九五,外孫女兒便也能跟著水漲船高了,那豈不是天大的造化?!雖說他們家已經得封了鎮國將軍,比從前過得更富貴更風光了,但若能更進一步,他們沒理由拒絕呀?
因此,這位鎮國將軍夫人當時雖然沒說什么,但過后卻悄悄兒地來找過燕王妃,打聽四皇子的婚配狀況了。燕王妃當然不可能給她什么希望,只把事情推到了宮里,只說這種事肯定是要看皇上的意思,斷沒有一個藩王插言的余地。但鎮國將軍夫人還是有些不肯死心的樣子,也不知道她會不會從此跟徐夫人走得更近了。
燕王妃對燕王苦笑:“這些事,我自然不會稟報太后娘娘。可四殿下那天又不是一個人在王府里,身邊還跟著不少隨從呢,難保沒有人聽到只字片語,回紫禁城后便上稟了太后娘娘,以致娘娘大怒……”
燕王眉頭皺得直打結,臉上滿是不耐之色:“這些女人成天想的都是什么亂七八糟的東西……”